辰末笑:“你教冥府之徒,写戏编纂各种神明,还亵渎神石,并用棋盘散播与城中氏族分配不同的观念,蛊惑人心。”
“冥府?那几个首饰师父?”
辰末颔首,果真是个聪明的小脑袋,并不让他费太多心思去解释。
“圣上很快就会察觉城中异样,叛贼将会被抓获,如白浔那般,示众于城门之上。”
安予冉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先前的猜忌终于连成一条线:“冥府是你在掌控,这些事情都是你刻意安排的,所以你并不是想要钱,你不是个商人,你才是真正的叛贼。”
“是。”辰末将棋子挪出棋盘,“我不需要你的意见,也不需要你像冥府众人那般信仰我,你只需知晓,你我已是同谋,别无他路,只有在圣上发觉前,完成我的计划才能存活。”
“你不怕我直接告发你。”安予冉反问。
辰末轻笑:“你大可去,一个城中不存在之人突然出现,叫嚷着辰家要谋反。不过是死得更快一点。”
安予冉沉默片刻,目光打量着辰末。她倒不觉得这是件不可接受的事,因为城中的制度本就诡异,且毫无人性。但她更好奇的是,为何坐拥着城中大部分资源的辰末,会想要谋反。
“你想做圣上?”
辰末并不意外这个问题:“我并无兴趣。”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兄长的意愿,祖氏不应当存在。”
“所以,你依然是在扮演你的兄长。”
辰末有一丝的迟疑,但目光落在安予冉身上时,便有了某种变化,他突然坚定,自己与兄长不同。
“目标一致,并不代表原因相同。兄长是想救世,而我只想将伤害过我的,都铲除。”
没想到,辰末这般说完,安予冉反而不再害怕,反而愈发的信任辰末。先前那层看不清的薄膜被撕开,安予冉似乎能将辰末看的一清二楚。
而辰末尚未意识到,自己说出口并非是为了威胁,而是自愿自我暴露,让世间有一个人,真正认识这个卑劣的自己,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
安予冉这时了然,原来这就是医尊所说,挑选出五人,改变此处的意思。他们曾经所接受过的教育一定异于城中其他人,才会有这种信念,不相信祖氏与既定规则。这很难,在一个所有人都疯狂的地方,要拥有独立的思维与判断,并非常人所能。
很显然,洛灵儿就是失败品。
那白浔与易之呢,她在易之的思绪中并未找到关于这些的信息,或许是她疯得太早了,错过了许多。但易之对白浔的恨意,似乎也是某种观念冲突的产物。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一个人是反叛者。
所以到最后,辰末是唯一剩下来的独苗。
安予冉竟对辰末产生了一种欣赏和惋惜。但也并未原谅他刚刚的鲁莽举动,与辰末保持着安全距离。
安予冉有些好奇:“你有军队吗?你不会妄想靠文化入侵教化城中的百姓造反吧。”
辰末倒是没料到安予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本以为她会害怕担忧,却未料想,她竟听得入神,双眼放光,比自己更像个谋反之徒。这小脑袋里,究竟都装着什么,真让人好奇。原先的不悦,这一刻也似乎没了踪影。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
但面上还是压抑着,不冷不淡,甚至有些不耐烦。
他不需要城中人起义,只需要他们有质疑,有不满,有流入缝隙的埋怨,就足够了。
“做着呢。”安予冉眼睛滴溜溜地转,“既然你与我坦诚相待,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我寻找的画中之人,是我的老师。”
“老师?”
安予冉点头:“他教我绘画,教我辨别神石,教我下棋写戏,还教我如何制作这些首饰。我绝对没有半点虚言,如果没有他,我也就和城中人一样,什么都不会。而我,留在城中,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他。如果你帮我找到他,他会有大用。他与我,是一致的。”
辰末思索着,分辨着话中的真假。他曾一直好奇,安予冉身上的东西,究竟是谁教与的,如今安予冉告之他答案,是听上去没有问题,但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你就这般信任我了?如若我只是欺瞒你,明日就将你交予圣上……”
“你不是。”安予冉脱口而出,发现自己言过了,“我觉得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不并不吃惊。”
辰末笑:“违背祖氏,你不害怕?”
安予冉摇头:“不怕,我本来也不信它,我只信我看见的,所以我想看看城外究竟是什么样,可以吗?我们都一条船了,不用藏着掖着,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谋划策。”
辰末忽而皱眉:“你不知晓?”
“我不知道。”
“可……”辰末止住后半句,“下个月,有一批神石要运送城中,你与我一同去。但若是你有任何不轨,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安予冉心中小小激动:“好,你也一样,再对我做些奇怪的举动,我就真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