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孟子贤浑身剧震,额头抵着金砖僵在原地。
这也难怪——太子萧宴病情本就是宫廷秘辛,他不知情实属正常。
此刻面对天威震怒,他只能继续佯装不知,连连叩首:“陛下息怒!臣实在不知,臣实在不知啊!”
砰砰的叩首声在殿内回荡。楚寒单膝跪在一旁,垂首静默。她心知此事远未结束,果然,待宫娥战战兢兢收拾完碎瓷退下后,皇帝渐渐平复了呼吸。
“楚爱卿,”皇帝突然转向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此事……你先前可曾知晓?”
楚寒心头一凛——终究还是被问到了这个份上。
皇帝方才的震怒固然源于父亲的本能,但此刻冷静下来后,帝王心术便占据了上风。他开始怀疑楚寒是否早已知情却有所隐瞒。
“陛下明鉴,臣此前确实不知。”楚寒低头应答,喉结微动咽了口唾沫,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不安——在这种时刻,过分镇定反而惹人生疑。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终于缓缓坐回龙椅。
他望着殿外渐沉的暮色,沉声问道:“楚爱卿,依你之见,若这妖神当真吞噬祭品恢复实力,我大梁将会如何?”
这问题重若千钧。楚寒知道此刻容不得半点虚言,尤其孟子贤还跪在一旁。他沉声吐出八个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字字如铁锤砸在殿中每个人的心上。长久的沉默后,皇帝忽然轻声问道:“那若是……祭品在妖神得手前消失……又会如何?”
尽管早有预料,楚寒仍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低垂着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要评说当朝天子萧长安的为人,“英明神武”抑或“行迹荒唐”——这些不过是世人对其政绩的评判。而在楚寒眼中,这位帝王最贴切的写照,唯有用“帝王心性,冰冷无情”八字方能道尽。
满朝文武皆知太子萧宴是皇帝唯一的子嗣,然这并不确切,确切来讲:萧宴实则是这位帝王膝下唯一存活的血脉。
当朝皇帝萧长安虽一心向佛,却不妨碍他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上京深宫之中,即便天子鲜少临幸,仍有无数红颜被囚于朱墙之内。
幸得皇后仁德,暗中将那些自愿离去的妃嫔放出宫去另配良缘,才免去她们在深宫虚度年华的凄楚。
说来讽刺,正是因着皇帝对此漠不关心,皇后方能行此善举。
而在萧长安长居伏龙寺前,太子萧宴尚有一位兄长、两位妹妹。
可自楚寒入宫后,他们都死了——死在皇帝手中,成为他巩固皇权的垫脚石。
他已经舍弃了三个孩子,如今,又要舍弃萧宴。
咬破了下唇,此刻,铁锈味在楚寒口中蔓延。她终是抬起头,声音嘶哑:
“陛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