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云城,某个不知名巷,紧挨着一家小酒肆。
旗子上飞扬着“缘去”二字。
猎卫上旗熊莽忙了大半天,口干舌燥,急想找个凉快的地儿歇一歇。
瞧见不远处有棵大树,守着口老井,看去非常荫凉。
熊莽眼睛一亮就跑了过去,一屁股坐下,就再舍不得起来。
这两天,他拿张着审慎司画师天马行空的画像,带着人盘查客栈、茶楼、戏院这些人来人往的,最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没日没夜,比狗还累。
自从上次崔诗楼又发了命案,凶手还是大海捞针。他也跟着倒霉,不但被赫连雄罚了薪饷,一个堂堂上旗还被调来做这种十人长才做的事情。
但这不满也只有嘴上说说,谁叫他也的确有推不掉的责任呢?
说到底,都怪那四个字——破案不力!破了案什么好说。
不过这些拿颜料笔的家伙,这画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就凭着这种小孩子的涂鸦,能抓得到罪犯才有鬼呢!
熊莽破口大骂,这两天人是抓了不少,但就没一个靠谱的,抓回来又全给放了。
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这张完全没画到边的通缉像上,一生气他索性就将这盖着审慎司,火狱还有云护府三方大印的黄皮纸撕成了两半,随手扔在地上。
好像这样做了之后,他才能舒心一点,胸前袍子的扣子也全部散开。
熊莽使劲鼻子,大叫惬意,这个下午就这样度过吧。
正当他正飘飘然,风拥入仙之时,不远处的街角忽然传来一阵异动。仿佛是有个铜铸的罗汉正在拿着金锤在狠狠地砸大路,而大地都在为之颤抖,无法停止。
熊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他偷懒被人给发现了。四下看看,这里离城门不到一点儿,还算有点儿人气。发现没人之后,熊莽喘了口气,急忙将上下的仪容给收拾了下。
喻总使有言,身为云龙卫,每个人都代表了整个云护府的威严,丢脸丢的不是某一个人自己,而是大家伙全部。对于最讲义气的这帮汉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都能约束他们的行为?
熊莽拍拍屁股上的土,麻溜地站了起来。他走出去一看,发现正有一道火影朝他疾驰而来。
熊莽不但眼睛小还有些花眼,直到这一人一马凑近了,他才隐隐约约地看清楚。
当他看清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红马来势甚快,根本不给他再多思考的间隙。
熊莽啊的大叫一声,在他的心中,他人已经整个都被撞飞了出去。但在下一息,他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那匹红马就躺倒在离他不到三丈的地方。
两眼努力地睁开,但成一条缝儿,鼻孔里一下一下大口大口地吐气。却是这红马力竭,双足发麻,终于再迈不开蹄子,整个人软了下来。
熊莽叫声侥幸,正不知这红马是从何而来,何人所饲。瞧着这马儿的筋骨气神,断然不是聊云本城的马儿,怕是异域的种儿。聊云城水土温和,养不出这样狂躁凶猛的马来儿。
“好家伙,差点吓死熊爷爷我了。”熊莽拍着拳道,“是那个吃了豹子胆的混蛋!”
“是你爷爷这个混蛋。你这臭狗熊,好端端地站在大路中间干什么!”一个怒斥声。
“你熊爷我乐意,这大路现在可归你爷爷我管!好呀,这红马是你的,这回可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熊莽听着这声音耳熟,不觉好奇,冷不丁问了句:“喻总使?”
“兜着走就兜着走吧!”声音多了分戏谑。
熊莽更加确信无疑,急忙四下找去,慌慌张张地道:“喻总使,你人呢,你在哪儿?”
“憨熊!我在这儿。”
这声音发自身后,熊莽兴冲冲地转过身去,果然在一处乱草丛中找到了喻红林。
方才红马跌足摔倒,顺带着将它背上之人也连带着抛了出去。这力道极大,喻红林吃力不少,现在身上还痛着。
“兄弟们,喻总使来了!”熊莽大叫一声,自己先伸出手扶起喻红林。
喻红林也不推辞,伸手一看,整条手臂都被勒出了一道可见的红痕,有几块儿还在流血。方才还不觉得,现在更是火辣辣地疼。身上的衣袍也有多处破损,不好好修补一番怕是不能再见人了。
“喻总使,你不是和苏总管去赴宴了吗,怎么和这红马倔上了?”
“先别说了,快去看看老红林怎么样了?”
熊莽应了一声,脑袋一转,顿时雾水蒙面,瞪大眼睛道:“老红林?喻哥,你说的不会是这匹马吧!”
“那还能有谁?现在这儿,除了你和马儿还有再大点的活物吗?”喻红林话语连珠,“从今以后,这红马儿就是你爹,我兄弟,你可不准欺负它。”
熊莽委屈地道:“我爹?喻总使,这不合适吧……我们……”
“开玩笑,你们……当然还是我的好兄弟拉。”喻红林哈哈大笑。
“总感觉怪怪的,总使,你笑得好阴险。”熊莽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地去检查了红马的伤势。
熊莽是养马出身,在猎卫府里可算得上个中行家。喻红林让他去检查,自然是放心的很。
“怎么样?”
“咦,这马儿的后腿这,怎么叫人给打上喽。”熊莽脸上一奇,“这伤口力道好怪,先强后弱,先疾后缓,就像是……”
喻红林急忙追问道:“就像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就像是当头打下来一个大瀑布!可这水花未免也太小了……就像是武功全失一样……”熊莽终于说了出来,“喻总使,你能告诉我伤马的这人是谁吗?”
“看你的马,这是自栽了个跟头。”喻红林骂道,“东牵西扯什么,你爹可就交给你了。七天之内,你必须保证让它生龙活虎起来!”
“总使,你这不是存心刁难人俺吗?”熊莽急得直跺脚。
“不刁难你,你会拿出真本事吗,等我兄弟真死了我又该找谁去。好啦红啦,就这么说定了。”
熊莽千万个不愿意,他本来这几天的任务指标都没完成。
哪有时间去搭理这破马,但喻红林仿佛有种神奇的魅力,总是无法教他十分果断地拒绝,最后也只好无奈地点头同意。
“七天就七天,俺熊大可说到做到。”
喻红林大喜道:“如此就说定了,走带我兄弟回家,然后咱们喝酒去。顺便谈谈你这几日的发现。”
一听到喝酒,熊莽整个人就像冒泡了一眼,眼睛直放绿光。
“酒,酒,酒,说走就走!”
熊莽吩咐几个手下找来一辆大板车,四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红马抬了上去。喻红林有些不放心,再生嘱托要好生照顾红马,熊莽叫他们去林医士来,几个云龙卫得令去了。
熊莽忍不住嘀咕道:“喻总使,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和漠上扬似的。”
“你说什么?”
“哦,没没没,俺说这马儿真英武,和总使你真像。”
“你小子。”喻红林牵过熊莽的手,转怒为笑道,“说说,这附近有什么好酒可品的?”
“听人说,隔壁就有家叫缘去的酒肆不错,老板很实在。你瞧不远,就在街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