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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大道如龙(1 / 2)

喻红林出了小屋,沿着来时的屋顶往回走。

一路上面罩男人见着不少,蒙着头一下子躲开了。身形可知,全不是刚才暗算他的那个黑手。

这种面罩鬼市人手一个?是哪家布行做的善事?

喻红林抱怨了声,心思仍没从怀里那条草编青龙移开。

巧夺天工的手艺,如此郑重地保管,会有什么寓意?

不多时,喻红林便回到了鬼市的大门。

鬼门关依旧跟一个时辰没什么两样。

好黑的夜,星星都哪去了?

喻红林抬头望了眼,脚下无觉徐徐往前迈去。

前脚越过石碑,便在这时,鞘中忽然发出一阵猛烈的颤抖,白墨吐气吟唱接连不断。

刹那间,一整个中宵绮思尽断尽断,四面八方大片大片的光亮齐齐黯淡下去。

好重的剑势……是谁?

喻红林心头一动,猛地回身看去,空旷牌楼上空猫头鹰似的倒挂着两个模糊的黑影,显得极为幽深可怖。黑暗中,隐隐传来两种不同的凄厉怪笑声。粗听时似在山脉丛林,细听就在耳畔指间。

这两个黑影的身体完全被雾气笼罩,一点儿颜色也不露,恍如从幽冥中逃出的恶魔。

但那怪笑声却如毒药一般,似要麻穿人耳,令人心头颤抖战栗。

“狐师,如您所料,今晚果然有个不长眼的家伙闯进来了。”一个尖利的猿猴般的叫声,“这小子看来是发现我们了呢。”

“蝉兄,人家是客人,咱们要懂礼数,不能折了龙王的面子。咱们下去接客吧!”左手边一个,被称为“狐师”之人缓缓道,“夜奏九歌恭迎喻总使大驾,今夜鬼市蓬荜生辉。”

他身子看去极为单薄,声音也用金喉诀变转,根本不露半点踪迹。脚尖轻一踩石匾,借着一股冲力,整个人轻巧一缩便稳稳翻了个圈落在平地之上。

而“蝉兄”紧随其后,一点儿不慢。他着一袭黄衫,此时竟像是热极了,用衣袖连给自己扇风,口中嚷道:

“太热啦,太热啦,小刀怎么挑的这种日子,让人黄泉路上都不好走啊!”

狐师微笑道:“蝉兄,不是外头热,是你的心在热。”

蝉兄咋舌道:“我的心热,狐师你难道这也看得出来,还是你刚趁我打盹用针试了试?”

狐师道:“这样的针,磨出来可不简单!”

这两人突然出现,一唱一和,神情恣意,全然没将喻红林放在眼里。

然而气息深藏,修为不露,显然绝非弱敌。

这般怠慢轻敌,难道是刻意为之?

喻红林暗自留心,眉头更是凛然,方才若非白墨及时剑吟,他绝难发现这二人的窥伺。若是他们暗中出手,自己一个不慎,怕就是要着了他们的道。

“小刀……你们认识那个少年?”

“认识,何止啊,我们还是好朋友呢。”

“原来北城临并非是单枪匹马,他还有帮手。是我失算了。”喻红林打断二人,手心缓缓按住白墨,一股热流涌上,“当日鞘归人告诉我,光凭一把长麒剑,小刀不可能敌过文铁克。我还不信,差点冤枉了好人。那个晚上,你们也在求剑馆?”

“云神云我,现在知道也不晚。”狐师四指紧扣,默然祈祝,“可惜我们走得太早,没能碰上堂堂的新晋猎卫总使,云护之龙!不然你我也可以早些见面了。”

喻红林呵斥道:“你们杀人作恶时,也恬不知耻地叫云神为你们开脱?云神岂会听从违心的誓言!”

蝉兄拍了拍狐师肩膀,疑惑地道:“狐师,不晚吗?哎,那要看活不活得过过今晚了?你觉得这小子有这个本事?”

狐师道:“喻总使是小刀请来的朋友,龙王的贵宾。我看他的本事,并不在蝉兄你之下。更何况,杀不杀他,还是两说呢。”

“区区一个应天子上境,也小宗师都算不上,狐师未免太高看这小子了。”平日狂妄无已的话,此时在蝉兄口里说出却是那样稀松平常,“今晚,在这儿的若是鞘归人,我还会有几分忌惮。可是他嘛,那就没法子了!”

喻红林听他言语讥讽,也不动气,沉住气大声道:“你们方才口中所说的什么夜奏九歌,什么龙王虎王,便是你们的头子?”

“龙王便是龙王。雁云是个大龙宫,群雄称王,龙王便是这王中之王!”狐师微一颔首,声音也变得高昂,“王中之王,天下的共主,将要一统云江南北,结束三百年来动**分离之大乱局的英明君相,云神之子!凡俗间无可比拟的光。”

“你们到聊云城来,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们和邦山人是一伙的?”喻红林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什么都不为,只为了崭新的秩序,为了奉献给云神的献祭。”

“胆大妄为的恶贼,想在聊云翻江倒海,你问过云护猎卫了吗!”

喻红林喝声之中,银剑弹起,仿佛刺穿月轮。

一个错身,他人已消失在原地,飞快往牌楼攻去。

陡见白墨如此强劲的剑威,蝉兄反倒更是兴奋起来,隐藏起来的嘴角似乎也在挑动。

“好,果真是雁山的金铁!”他伸直手臂放开五指,漆黑幽灵袍下发出奸恶的笑声,“狐师,我会证明你的眼光这一次是生了锈。就算有剑谛宝刃,这小子也没你说的那么了得!”

后方狐师语声不杂波澜:“蝉兄,拿稳你的魔剑。”

蝉兄没有回答。

他的剑与白墨发出一阵猛烈的撞击,第一个照面双方卸势造势,都抱着先声夺人的念头!

但他们都失望了,因为这半招下来,谁都没有讨到便宜。

蝉兄真正领略到了白墨的威能,他终于确信,这把剑并非是浪得虚名。

喻红林右臂伤口刚刚愈合,力道仍使不上十分,他仍以左手剑迎敌。剑法虽在心中,但在招式承接的关头,仍有些不适应。蝉兄看出他的这一痛处,毫不留情连连将朝剑锋他右手攻去。

“卑鄙无耻,云神怜之。”狐师微微念道。

两道剑锋又是一撞,一阵惊人的烟尘飞扬,这是十余招“势”的爆发!

喻红林抽剑回身,妙听无垠,就要趁势追进。不料此时那黄衫人突然消失不见,不知堕入了哪个微尘之中。

他抬头看去,只见当空一轮圆月,此时正被一道猩红之色吞噬。出乎意料的事,那巨大的圆盘中徐徐浮现出黄衫人模糊的脸的轮廓来。就在喻红林讶然之际,那红月之中被人一剑劈开,一道磅礴气浪直冲他面目。

“死去吧!吾剑人屠!”风太狂太旺,黄衫人的黑袍也被吹开,**开他层层的头发。

此时月色隐去,上下之间,仅剩那突如其来的一剑!

万般之时,喻红林握剑如握石,口中自然而然飞出一句口诀。

那是在雁山时,鞘归人将白墨赔给他时,两人立下的空口字据。

那人说:

“——大道如龙,可敬不可侵!”

今夜,白墨剑便是大道真身。

隐约之间,一股澄澈心魂,喻红林惘然知觉,似乎摸到了一丝大宗师的壁障。

那玄之又玄,空之又空,天人合一,万物唯我之境!

这壁障还未清晰明朗,还未探出一点苗头,便被那快如斩麻的剑风擦破了额头耳角。

当此时,若有明眼行家在一旁看阵定然可以瞧出,这瞬息万变的战局风云。

蝉兄的“斩势”势不可挡,霸道绝伦,更富有无穷变化。

而喻红林的“落势”与“升势”的变化已然到了尽头,这二者之间再无多余的回旋。

“落势”与“升势”最终回到一个零点,而那一刻来自对方的势则是一个爆发点。

势与势对,力与力行。

大剑师铁则,力尽式灭,势颓招亡,气成剑毁!

即便是让喻红林此时抽身而出,在山外看山中大雾,他也定会心中一凉,知晓自己已必败无疑。

可他不能收剑,收剑便不是猎卫,便不是鹰扬的门人。

更何况,猎卫之主也没有向凶犯收剑的先例。

蝉兄心中大喜,他知晓他的谋略务实有效,一上来便为他争取了最好的先机。

他抓住了机会,只要再来分毫就可将这个碍眼的云龙卫斩成两段。

有人活不过今晚,但这人不是他!

但偏偏,就在这一刻,一声令人心碎的断剑之声,像极了刚刚蒸好的月光。

狐师一声轻呼脱口而出。

蝉兄只当是自己耳朵出了幻听,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那里只剩下半截断剑。

在斗招上,他胜了喻红林一回合。

但在斗剑上,他的剑却没能禁得住白墨的一击。

大剑师相争,有时候一回合就是一条命,一击就是一条手臂。

境界越是高迈。这样的概率也就越高。

令人欣喜,蝉兄没有少剑,他最后少了一根指头。

白墨剑贴着他的手背掠过,那刺骨的痛感,那真实的失血感,一下子就溅满了他半张幽灵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