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红林到了文宇堂大门,就看见一脸焦虑的白迟往里头走。
他等心中心里火烧,此时见喻红林完好无损,方舒了口气:
“喻哥,你可叫我好等,我还当你……下回可别再丢下我了。”
喻红林也不提白以,道:“只多陪那几个小子溜了几圈罢了。咱们现在就回云护府。”
白迟应了声,本还要喋喋不休,可见喻红林面有难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只好忍住了不说。
两人离开文宇堂不一会儿,走上一条大道,远远瞧见街对面有两个云龙卫。
看袍子是骁卫的人,他们绑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红衣人往前走。
双方在街口撞上了,那红衣人一见到喻红林,一下子兴奋起来,连忙朝这边挥手:
“喻大哥,你看,我被人抓啦!我被人抓啦!”
喻红林听这声音耳熟,抬头一看,不由得大感头疼,却也不能装没看见。
他掩面想绕开,白迟叫道:“喻哥,好像是找你的……”
鹤拾遗更是激动起来,使劲蹦跳:“林鸿羽,是我啊,是我!”
喻红林硬着头皮上前道:“两位兄弟,她犯的什么事?”
两个骁卫并不理睬他,看见白迟的衣服,知是同府方客气地道:
“这家伙在胭脂店乱尝,被店主报官了。我们带她回去坐坐。”
鹤拾遗气鼓鼓地道:“喻大哥,那些花蜜可甜了!那老太婆好生小气,我不过才吃了一点,她竟然就叫人。”
“你身上没带钱?”
“这回下山走得急,钱都在剑谛那老大叔那儿。”
“剑谛也来了聊云?”
“现在指不定在哪儿磨蹭着呢……”
“误会,误会。”喻红林从怀里取出三碇银子道,“烦请二位替我将这钱补偿给那位店主。”
白迟挥了挥手:“去去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两个骁卫互看一眼,并无异议,这才替鹤拾遗去了绳索,欣然拿着银子去了。
“呀呀呀,算你们跑得快!下回再教训你们。”鹤拾遗双手一得自由,立马咋咋呼呼地大叫道,“有本事你们再来抓我呀!”
趁着鹤拾遗大呼小叫的功夫,喻红林连忙低声道:“白吃儿,咱们快走。”
若是被这雁山来的赏金猎人缠住,恐怕这一个下午都要废了。
鹤拾遗一扭头,将那顶斗笠摘下,旋即换成了一张兔牙面具。
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心形,呲呲地笑道:“喻大哥,你看,我这样好不好看。”
忽发现喻红林已经走远了。
她气得直跺脚,连忙追了上去:“喻大哥,多谢你替我出银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喻红林道:“我只是不忍见你再挑逗那两个云龙卫。”
鹤拾遗亮了亮兔牙,笑道:“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会是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的对手。”
喻红林道:“以你的修为,想放到他们怕是易如反掌吧。”
“喻大哥,你别走这么快啊。”鹤拾遗快步追了上来,抱怨道,“我都要赶不上了。”
“我的大小姐,你为何要这样阴魂不散,我现在可没空陪你玩儿!我要去云护府。”
“只要你告诉我鞘归人在哪儿,我就放过你,如何?”鹤拾遗眨了眨眼睛。
“不可能。”喻红林一口拒绝。
“那我只好一直跟着你咯。”鹤拾遗委屈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脸,“不开玩笑啦,我这次来是又正经事找你。”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不说喻红林,白迟也是满脸的不信。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鹤拾遗刚朝白迟发泄完,转头看见喻红林正在一旁连连点头,气叫道:
“喻大哥,你再这样,我就翻脸给你看!”
“随便。”
喻红林满不在乎地摇头,就从她身旁穿过。
鹤拾遗叫道:“你再不转身,这东西我现在就撕掉了!”
“好呀,撕……别,住手!”
喻红林转身一看,见她手中正举着一封黄皮书函,纸张光滑,正中印有云护二字,不由得大为好奇。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他伸手想去拿,鹤拾遗哼了声连忙藏到身后,传家宝似的护着。
“地上捡的呀。”她的眼神飘忽不定。
“胡说,这是云护府的绝密文件。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捡到。你又偷了谁的东西?”
鹤拾遗急道:“这怎么能算偷!这叫顺手牵羊。”
喻红林并不在意这抗议:“偷便是偷,有什么好抵赖的。你是从谁身上牵来的?”
他趁鹤拾遗分神的功夫,伸手轻松地就从她手上夺过书函。
鹤拾遗道:“我找不到鞘归人,这聊云城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只好来找你啦。路上看见有两个家仆打扮的人鬼鬼祟祟的,我听见他们好像提到了鞘归人,就跟上去看看,结果就在他们身上找到了这封信。还没来得及看呢,就被你抢走了。”
喻红林道:“你没说谎话?”
鹤拾遗抱怨道:“这是我的东西,还我。你真要,得拿东西来换才行。”
“这是云护府的东西,暂且由我代为保管。”喻红林怎会如她的愿,“那两个家仆,他们现在在哪儿?”
“死啦。”
喻红林惊道:“你下的手?”
“怎么可能,我很善良的好不好。他们发现丢了信,死活找不到,一时想不开就撞柱子死啦。”鹤拾遗边说边戳着指头。
“你怎么不拦着他们。”
“我也想拦他们啊,可是谁知道他们会做这样的傻事。我……我也来不及啊。”
喻红林心底又是无奈,又不由得对这封淡黄色的书函有了更大的兴趣。
若是鹤拾遗没开玩笑,有什么样价值的东西竟抵得过两人的性命,让这两个家仆畏罪自杀。
鹤拾遗试探着问道:“喻大哥,这封书信是不是很重要啊?”
“他们的尸体现在在哪儿?”
“来了几个云龙卫,不知道抬到哪儿去啦。”
喻红林沉思了一会道:“白迟,你去查查这尸体被送到哪处去了。咱们等会在路次小院碰头。”
白迟一拍胸脯道:“放心吧喻哥,交给我准没问题。”
鹤拾遗颇不相信地道:“喻大哥,这个胖家伙能行吗?”
白迟气道:“小丫头,叫谁胖家伙呢?”
喻红林道:“你该直接叫他胖子。”
鹤拾遗听了忍不住学着捧着肚子大笑。
她见白迟还不服气,又做了个鬼脸。
白迟本要发作,又委屈地道:“喻哥,连你也帮她!”
“好了好了。”喻红林怕两人再斗起嘴来,连忙让白迟离开,正事要紧。
只剩下两人,鹤拾遗挺直了身子,郑重地道:“喻总使,还有什么吩咐?”
喻红林只道两字:“再见。”
便要将那封书信塞进怀中。
鹤拾遗听喻红林又在赶她,像是发了脾气,突然整个身子朝他怀中撞去。
喻红林毫无防备,更兼心不在焉,一时竟被她撞得往后倾去,差点摔倒。
鹤拾遗压在喻红林身上,笑了声:“喻大哥,你的胸膛好宽阔啊,就像……就像雁山镶满宝石的夜空。”
喻红林大窘,连忙推开她,不料这时鹤拾遗早躲了开来,跳到离他六七步的地方连连招着手。
喻红林这才发现,那封书信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她夺了回去。
鹤拾遗举着书信,笑哈哈地道:“喻大哥,你肯定也很想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吧。”
“不准偷拆,这是云护机密!”
“我又不是聊云的人,管他什么鸡什么蜜。”鹤拾遗吐了吐舌头,“想拿回去,来抓我呀!”
“你给我站住!”
“不站不站偏不站,老呆在原地多没意思啊。”
鹤拾遗轻身如燕,言笑晏晏,在街巷人群之中飞快穿梭,似乎乐得其中。她身材远比喻红林来得有优势,喻红林极力追赶,一时半会连她的衣裙也碰不着,只能跟在后头吃灰。
两人一前一后,总不超过三人的距离,不一会儿就奔出三四条街外。
鹤拾遗撕开黄皮信函,将那张信纸摊开在手中,似乎故意要气喻红林,声音也念得极大:“狐师亲启,临再拜……狐师,是狐狸的师父吗?好奇怪的称谓啊。”
喻红林还未听完,唯恐消息走露,急喝道:“不许再读了!”
鹤拾遗被他一吓,反倒是玩得更开心了。
两人跑出老远,眼见喻红林就要抓住她。
鹤拾遗手中忽地一滑,正巧一阵快风拂过,信纸立时被带去。
“哎,别跑啊。”
鹤拾遗跳起来想抓,总是差了那么两三寸。
喻红林赶到,他比鹤拾遗高处一个头来,跳到旁边路上的一辆板车上,向那信纸扑去。可他用力过猛,不小心抓破了纸张,只抓下半边来,另半边却是越飞越高。
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另半边渐渐飞远。
就在这时,三楼的窗台上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毫无偏移。
那风如同被驯养过,轻轻地就将那信纸交到他手中。那是一只削瘦的手臂,五指颀长,手腕上下黑白分明,这双手的主人该是常年都穿着长袖。
喻红林一喜,连忙叫道:“楼上的先生,此信对我非常重要,还盼归还,在下必有重谢。”
对于这意外来的信纸,那只手的主人像是非常意外,五指微动,将这半张纸抚平了些。
“楼上的先生你在吗?”鹤拾遗也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