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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火狱寂寂(1 / 2)

喻红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果然是完好无损,也个伤口都没有。

有人叫了声:“喻红林?”

血液如同刚刚解冻,遏制的心跳有节奏得一下下恢复过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中的乏闷随之化解了大半。

全身都仿佛刚刚经历过锤炼,每一寸肌肤都被敲打得绷紧,传来一阵阵疼痛。

锥心刺骨,冰冷的寒气像爬虫一样钻进他的衣内。

又听见一声轻咳。

喻红林蓦地循声看去,只见狭窄的门口涌着里外三排金袍云龙卫,于此剑阵之中簇拥着三个他熟悉的面孔。

云护总管苏肃面沉如水,双手藏在身后宽大的黑袖中,冷然静观。目光却是始终放在对面的那堵白墙之上。恭立在他身后的两人皆着银甲,不置一言。

如果喻红林更清醒一点的话,他一定会察觉到这时候房中的气氛非常诡异。

三人的神色除了漠风,依旧那般跋扈,苏肃和邱冷都是有些不对劲。

场面莫名的冰凉沉寂。

喻红林看见邱冷身后之人。

秦云叶两颊微寒,朱唇轻启,脸上神情莫名古怪。

眉宇之间仿佛是两个字——“当真?”

喻红林想说,可话方要出口,他便后悔了,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

秦云叶脸上似划过一声惋惜。

他忽然怔了怔,他想起他是来访草秋大师,可那杯茶中却加了谙无花香。

草秋说他曾经有过一个北城敬的名字,然后呢?

他晕死过去,梦见一个倚剑人,醒来就看见一屋子的云龙卫,还有苏总管与三位总使。

所有人都没开口,没说话,冷漠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喻红林再熟悉不过,那是看待阶下之囚的目光。

喻红林觉得喉咙在烧,她指了指茶杯:“是谙无花香!”

漠风打破沉默,冷笑道:“喻总使啊喻总使,我可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谙无花香乃是杀人无形的剧毒,这在江湖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怕是睡糊涂了吧?”

苏肃低喝道:“你为什么偏偏选在今日?”似乎是不解,又似乎是可惜。

喻红林道:“我来向草秋大师辞行。”

苏肃重复道:“我是说,为何是今日!”

喻红林听出不对,叫道:“苏总管有什么想说的话,直说便是,用不着给喻某留什么情面。”

邱冷道:“羽卫接到可靠情报,说钥匙今天会出现在枯凉塔中。”

狮子匪的情报?

“他确实在这儿,但很快就又走了。”喻红林看了周遭一眼,低声道,“可你们不仅发动了三卫,还调动了城备军,只是为了围这小小的枯凉塔,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

漠上风上前来,笑道:“也真是见了鬼了,整座枯凉寺一个法师也不剩。难不成都跑去逛窑子了不成!”

喻红林目不斜视,喝道:“漠总使,你若再敢上前一步,休怪喻某不念同袍旧情。”他伸手去按剑柄,却惊讶地发现腰畔已空!

漠风嘿笑一声,变色道:“喻红林喻总使,你好大的胆子。”

喻红林道:“受漠大人一句夸赞,喻某深感荣幸。苏总管,你们为什么只站在门口,不进来。这屋子里难道有什么邪气?”

漠风阴惨惨地道:“喻总使,你不如亲自回头看看。都到这个份上了,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秦红叶闭上了眼睛,双唇轻咬。

“瞧就瞧,难不成我会惧了你!”

喻红林缓缓地把头别了过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彻底僵住,眼前的画面让他不寒而栗。

“这……”他终究没能说出第二个字。

草秋倒在灰墙上,一柄铁骨断剑准确无误地刺中他的左胸,他瘦小的身子像版画一般被生生钉在墙上。就在一个时辰前,这位尊敬的老者还在与他品茗论道。

不料不过一梦,已成眼前这副景观!

殷红的血浸透雪白的僧袍,漫过草秋手边散落的念珠。

一双眼睛里布满惊恐的神色,还有怨恨。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极大的恐惧和震惊都未能消散。

他手掌心里还握着一把茶叶。

而喻红林的剑鞘是空的。

那是白墨。

身后漠风厉声喝道:“喻红林,草秋大师身上的剑,可是你之物?”

“是。但……”

“你只需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漠风打断他的话头,丝毫不给他机会,“行凶被抓了个正着,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喻红林大声道:“药师非我所杀!”

漠风道:“谁能作证!”

喻红林道:“无人!”

苏肃眉宇间蓦地一凝,出声道:“李岳,王麟,将此人拿下,送入火狱交由审慎司。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身后二将听了,皆是肩头一震:“这……”

王麟倒也罢了,卫子彰手下的名将,城备军河内指挥使,北壁守护使。虽与云护府少有往来,但喻红林在聊云城各军之中享有盛名。王麟素来敬服他的为人。

而李岳更是喻红林的直系下属,更是他一手提拔的上旗,往边城访案回到聊云还不到三日。喻红林解职在家,闭门谢客,李岳忙着交割案子,更是忙得连面都没见过。

此番三卫齐出,围剿枯凉塔,猎卫一府的指挥便是李岳,他顶了陈冲的缺。

苏肃对他的器重一点儿也不弱于叶白水。皆因叶白水虽然剑法了得,在猎卫之中毕竟根基深浅,近千猎卫人心不服,他要想真正要掌握这金令还需一段不小的时间。

苏肃的这道指令一下,两人不由得都是迟疑,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前进。

苏肃还未开口,漠风等了一等,见两边两人都无动静,不由得大叫道:“都反了不成!不拿下此人,等着他逃走?”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喻某不会逃。”喻红林心中感激,却更不愿让他们为难,大步走上前来:

“不必。喻某自己会走。是非曲直,自当明朗!”

李岳脸白道:“总使……”

喻红林压住他的话头:“李副使说什么话,这里是有疑犯,没有什么总使!”

苏肃道:“有什么漂亮话,也都会审慎司再说不迟!”

喻红林道:“谨遵云护总管之令。”

王麟暗暗摇头,越过李岳,上前给喻红林套上铁枷。喻红林向他道了声谢。

二人走过门口的时候,喻红林忽听耳旁一人用极低的声音轻轻问道。

“那是你的剑?”

“不是。”

喻红林停了一秒,差点跟后面的人撞上,他不得不马上接着跟上。

那是秦云叶的声音,她的手还放在枫余上。

邱冷挡在他们二人之间。

……

……

两日之后。

云护府,风暴堂,天潮居。

书安前苏肃运笔不辍,虽是白日,屋中仍烧了一只小小的白烛。

光芒微小,若非仔细几乎不能察觉。

苏肃每写完一段,或产生些疑问,就会抬头看一看那烛光,这仿佛已成了他的一个习惯。从没一个人敢去擅自熄灭那点光亮。火烛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来,也映出了灯下人鬓角的那几缕霜丝。

发觉砚中墨已尽了,苏肃不得不暂时搁下了笔。正想叫屋外的文书进来添墨。这时一人脚步声却从门口传来。

苏肃并未抬头,仍继续反复地审视手中的公文,想挑出其中是否还有纰漏。

来人径自走来,缓缓地走到了桌前,只听苏肃淡淡地道了声:“好文章啊!可惜无用!云叶,你来瞧瞧?”

“好。”秦云叶颔首,开始研墨,“苏总管,这篇好好的文章,岂会无用?你冤枉它啦。”

“这篇文章上说,猎卫府总使竟然是帝城命案的元凶。这样的消息若是流传出去,谁会相信呢?”苏肃摇摇头,“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写了这篇文章,我一定让他把我书房里的墨汁全喝尽去。”

秦云叶笑道:“那那人岂不要成了地上的文曲星?”

苏肃道:“成不了,成不了,顶多是个瞎眼的书生。”

秦云叶道:“就算是瞎眼的书生,也能舞文弄墨,指点江山。”

苏肃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愈是啧啧称赞好文章。

秦云叶还没停。苏肃将公文放下,低着头边读边道:“风,可以把云慢慢地吹散,也能让云快速地聚拢。云是风的影子,谁又会相信呢?风生云。无风便无云,天离乱不久。秦副使,这墨可不必再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