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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红林只身进入万石窟,在黑暗之中摸索了许久,虽有导向图在手,东绕西拐仍是迷了路。
身前又分出两条岔道来,喻红林正自犹豫,忽听一人冷笑道:“好一个喻红林,你竟没死在蛇塔上!那两个老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心肠!”
这声音如初破之冰,方化之雪,喻红林已猜到了他的身份,当即叫道:“北城临,还未将你绳之以法,喻某怎敢先去叨扰云神!”
“谅那云神也不敢收我!就凭你,当真以为能抓得住我?”北城临猖狂笑意继续飘**。
“未尝不可!”
喻红林眼前一亮,一道森然剑光从黑暗中跃然而出,长麒邪光直朝他眉间逼来。喻红林偏身一闪,黑剑犹如炼狱雷光随心脏一跳,喻红林弹指一击,将过喉剑锋击退三寸。
北城临半身一旋,黑剑上下飞快翻转,露水化作针芒激射而出,宛如羊角狂风肆虐一般。
“血封之道!”
当日求剑馆之败犹在眼前,喻红林岂会再在这一招上栽跟头!
“去。”
喻红林低喝一声,一把解下外袍,在身前猛地一扫,如雨伞一般将这千百气箭尽数挟裹,又往身侧一引。洞壁上立时传来数道噔噔声响。
北城临脸色一变,施展血封之道极为耗费气力,此刻他正是最为虚弱一刻!他急忙要撤剑回救,谁知喻红林长袍一缩一放,正扯住长麒剑身。北城临受力不住,随之往前倒去,无奈之下,他只得将长麒猛地往下一压,脚尖踏在剑身之上,借这股冲力向前踢去。
喻红林双臂挡住,硬吃了这几脚,北城临此刻招式使尽再无余力,刚提起长麒,便被喻红林一掌击中,闷哼连退,方才所占的优势**然无存。
喻红林精神大振,攻势凌厉,几个照面下来,北城临虽有长麒在手亦是招架不及。喻红林瞧准时机,欺身向前,猛然一拳恰击在北城临胸口。
北城临哇的大叫一声,倒退三步,整个身子彻底失去控制,“轰”的一声撞在背后潮湿的洞壁之上。洞壁表面如瓜皮一样裂开,顿时石屑般乱飞,白尘四起。
北城临肩膀不住颤抖,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一双手掌死死护住胸膛,脸上却是转上一抹狞笑。
“龙王是谁?”喻红林上前两步,“你们要惘生临阵究竟有何意图?”
“两个问题,喻总使希望小刀先回答哪一个?”
“一个一个来,先说龙王的身份。”
“龙王?你只需知道,他是一个你永远难以战胜的人!”北城临突大笑起来,“喻红林,你自讨苦吃,也离死不远了!”
话音一落,北城临挑剑化掌,一股剑力从长麒剑身磅礴涌出。喻红林大吃一惊,身前已是一道威猛的剑气凌空袭来。他这两掌还未击出,身后风声急响,北城临冷笑逼近。
这道剑气来的太快太奇,喻红林猝不及防,胸前被剑气刮出一个小口子。
北城临见状大笑:“鹰扬门主,也不过如此!”
不待喻红林上前,北城临袖袍一卷,恍如展翅鹰隼,便往石窟深处飞去。所过之处一个个狼头火把如同火星跳动,整条甬道顿时被照耀得亮如白昼。
喻红林快步追上,瞧见地上有一滩血液指向前方。喻红林冲进洞中,北城临无路可逃,正对着那面空旷的石壁束手无策。
喻红林瞧见左面洞壁上插着一柄古剑,他知晓北城临武功大进,不敢轻敌,趁势握住剑柄往外一拔。长剑方一出鞘,整个斗室之中皆被它的清光溢满。
这一剑,正中北城临的要害,他身子一阵**,直摔了下去倒在了地上,半晌都没一点儿动静。
喻红林心中一怔:“他为何如此托大,不闪不避?”
如此强敌,怎会这般轻易就被打倒?喻红林大感奇怪,上前将地上那人翻正。
摘下黑袍,待看清这中剑人的脸,喻红林不啻于一道疾雷打中他的肩头,手中长剑噔得一声掉在地上。心跳从未有一刻如此急促过,冷汗如虫蚁一般爬上他的额头。
喻红林惊叫道:“婉儿,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穿着北城临的衣服!”
这一剑他使尽全力,刺得极深,纵使药师在此,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喻红林忽觉四肢百骸尽被掏空,他抱着公冶婉柔若无骨的身子,脸上久久无一点儿血色。
公冶婉眼神黯淡,玉容憔悴得让人心疼,公冶婉悠悠醒来,努力伸手想去抚摸喻红林的脸,却是终究无力。喻红林见公冶婉醒来,心中一喜,连忙握住她冰凉的双手。
“他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不要取他的性命。”公冶婉脸上挤出一丝笑,“喻大哥,对不起,一直给你添麻烦了。婉儿一直在骗你呢。”
喻红林忽浮现起那一日在清流据点下的地宫之中,公冶婉无意中露出的那近乎透明的哀伤眼神,他那时怎会意识到这个一贯开朗明媚的少女其实心底却是笼罩在一团不能说的秘密之中。
“喻大哥,千叶白蔷薇的种子还在吗?”
“在,我……我还来得及没种。”
“那就好。”公冶婉咳嗽起来。
喻红林紧紧握住她的肩头,又惊又痛:“你……那一行字是你故意留下的?”
“喻大哥好聪明啊,这游戏都不好玩了。婉儿好对不住你……”
“婉儿,没事的,喻大哥不怪你。”
“可做错的事都回不来了啊。”公冶婉目光游离起来,落在身旁那把剑上,“这个孩子叫孤星,它好寂寞啊,三年来一直在这儿。”
公冶婉咳出一口血来,喻红林顾不得擦,眼中含泪道:“婉儿,别说了,喻大哥带你出去。”
“别,这里很安静,婉儿很喜欢这里。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婉儿读不懂……”
“婉儿,你别睡,你还不能死!”
“你的眼神好温柔,婉儿好,我好欢喜……”公冶婉目光中透出一股澄澈来,“喻大哥,我先……姐姐在等我呢……”
公冶婉的声音飞快地消沉下去,她整个儿倒在了喻红林的怀中,如瀑青丝凌乱地披在胸前,有几根沾上了血。
喻红林摇她没有反应,急忙去搭她的脉搏,那儿已没有了跳动。
喻红林险些也倒了下去,他看着自己握剑的手,就好像看到了一团肮脏的血污,无论怎么去擦也永远擦不干净。一股鲜血涌上头顶,青筋跳动,他忽觉得不光自己整个人,仿佛这个世界都开始混乱,开始颠倒起来。一如既往的了无意义。
一阵凄绝乖戾的笛声如头顶小洞照入的微光一般,缥缈无形,悄悄地接近,张开血盆大口肆无忌惮地挤进他的思绪之中。
喻红林目光涣散,神色迷离,手臂不受驱使地去抓起地上的孤星,反手就朝自己胸口刺去。
“婉儿,喻大哥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