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红林追问道:“那后帐在哪儿?”
毕陶经不住逼问,没两下就乖乖吐出了方位,喻红林确定他没在作伪,便将他打晕,藏在案几之下。他从帅帐信步而出,神态自若,守卫皆未起疑。
那后帐防卫极为严密,不到三步便有一岗哨,反倒显得极为惹眼。喻红林方要靠近,瞧见两个副将装束的人要见源明初,被几个军卒拦下:“无萧将军军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似乎是忌惮萧阳,两人虽有怀疑,却不敢公然发作,只得退去。
一人口里骂骂咧咧:“这萧阳仗着有源老帅倚重,自打跻身四大虎将,是愈发目中无人了!。”
另一人连忙盖住他的声音:“军营重地,少说为妙,咱们走。”
喻红林听在心里:“看来这两人并非和萧阳一路,巡野军中怕是还有不少人被萧阳蒙在鼓里。若是在外牧兵的大将都被这假军策调了回来,萧阳一鼓歼之,大事休矣!”
当下他混入经过的一支押粮小队,大摇大摆地从守卫前头走过。转角之际,趁他们不注意,喻红林飞快地蹿入营帐间的缝隙。等巡逻的检察兵走后,他翻出身来,刚贴耳到帐后,就听里头传来两人激烈的交谈声音。
听一人冷笑道:“请将军不要中了贼人的蛊惑。只要将军一声令下,这东城门唾手可得。萧阳愿率三千劲旅,为将军攻破聊云!”喻红林暗道:“这就是那主事之人萧阳了。”
源将军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显得意外苍老与正直。
“尔等虽不是生在聊云,但难道就没有喝过云江的水吗?聊云非兵家用武之地!”
“将军怕是老糊涂了。待我等调兵遣将,攻下聊云,即尊将军为城主,再来请罪!”萧阳语声骤冷。帐中似乎还有他人在旁,喻红林听见了一声突兀的咳嗽声。
源将军叹道:“老夫真是糊涂,当日竟会听取了你们的怂恿,挥师北上。战火一开,老夫便是聊云的千古罪人!”
萧阳笑道:“将军多虑了,后代只会知道将军乃是不世之雄,开万代功业,聊云中兴之主。史书从来都是由胜者编写!”
源将军怒声道:“穷奢极欲,难道就可以填平云河吗?千载之下,云神如鉴,谁能逃过!”
喻红林听了半晌,却没听见归南英的声音,暗道:“难道说萧阳特意将两人分开关押?”
若是眼下贸然闯进去,非但救不了源明初,更是会打草惊蛇。喻红林权衡再三,决定暂且退下,先去寻归南英。
归南英的营帐离源明初帅帐不远,中间只隔了一间临时马棚,喻红林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相比后帐严密的看守,此间就显得疏忽许多。或许是因为萧阳自视过高,看不起柔弱的文臣,负责把守归南英营帐的只有区区十个兵士。
这时正巧换班,有一半的兵士到校场集合吃饭,看守的只剩下五人。喻红林等了一阵,又有两人见周遭无人监视,就私自外出小解偷闲去了。
喻红林趁剩下的几人不注意,悄悄绕到帐后偷溜了进去。
方一进帐,便迎头遇上一道冷峻的目光,书案前正有一人握着卷书焦急地来回踱步,看见喻红林走近身形不由凝住,脸上的慌张之色一闪而没。
喻红林开门见山:“面前的可就是归南英归军师?”
归南英听毕一动:“阁下并非巡野中人,甘冒大险潜入此地,找归某有何贵干?”
喻红林听他承认,喜道:“实不相瞒,在下鹰扬门喻红林,今日受云护之主所托,听闻巡野军中有人犯上作乱,特来相助。”
归南英惊声道:“阁下难不成被那位源将军判处放逐死刑的喻总使?”
喻红林苦笑道:“正是在下。”
归南英一愣,迟疑了片刻,叹道:“喻总使不计前嫌,心胸开阔,归南英佩服之至!”说完便是一拜。喻红林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起。
“喻红林待罪之身,归军师大可不必如此。”
“这一拜归某并非替自己,而是替此间的三万巡野将士!眼下若说还有人能解救巡野军,怕是也只有喻总使一人!”
喻红林见状,也不多劝只道:“我方才来时,见源将军被萧阳重兵囚禁在后帐,光凭你我二人要救他出来怕是痴人说梦。我以为这三万巡野军萧阳还未完全掌握,军心未定,归军师可否说动几位将军,咱们也好有资本与萧阳对抗。”
归南英听了,却是摇头道:“喻总使所说极妙,却不可行,我眼下不能还离开这间营帐。”
喻红林奇道:“这是为何?归军师可是担忧源将军的安危?”
归南英道:“若我随你逃出营帐,萧阳势必发觉,咱们将这只猛虎逼入死地容易,却难不保被他咬上一口。若是萧阳届时孤注一掷。兴兵开战,咱们就算侥幸战胜也必是损伤惨重。倒时且不说源将军生死,这聊云城外的巡野军都将毁于一旦,不得返乡!三万子弟兵折在云河,你我如何对得起长佑城的父老乡亲?”
喻红林不觉吓出了一身冷汗,急道:“喻红林鲁莽,归军师有何妙计?”
归南英拿出地图在上看了半天,低声道:“庞纯将军驻扎在飞游镇,他手中握有二千劲卒,得他相助,可解此间困厄。只是他眼下奉令去押解粮草,不在军中,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庞纯将军?”喻红林想起来时截获的那军策,拿出给寄给归南英,“可是这上头说的这人。”
归南英奇道:“这军策你从何而来?”
喻红林笑道:“来路上遇见一传令兵,正好为我伪装。”
归南英匆匆看过,失色道:“不好,若庞将军真依此军策行事,大事休矣!”
喻红林道:“事不宜迟,我眼下就去寻他。”
归南英咬破手指,用血写下,交给喻红林,真挚地道:“务必小心。”
喻红林记下叮嘱,点头出了营帐,神不知鬼不觉。他依样画葫芦,靠着毕陶将军急令畅通无阻。耽误了军情可是重罪,又兼毕陶为人睚眦必报,巡野军士无一个不怕他,喻红林有他亲笔,此刻谁敢拦他?
喻红林出了巡野军大营,快马加鞭便朝西南小路飞奔。一口气奔出数里,到了一处山坳口,兴许是他驱使过急,**马儿忽发起狂来,一扭身子将他摔下马去,自己绝尘而去。
喻红林一心都在怀里的那封学术上,猝不及防,登时滚下山坡,头撞在一块石头上便昏了过去。半晌方才转醒,此刻天色已黑了许多,喻红林心中大急清醒十分。他爬上大路,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得沿着大道往前疾行。
正自昏暗,前方山路拐口忽闪出几根圆木火把来,在风中如酒液般飞快摇晃,烟尘之后奔出一支大军来。暗夜之中人头攒动,恍如木枝,人数大约在两百上下。
喻红林瞧见前骑举着一面“庞”字大旗,大叫道:“马上之人,可是庞纯将军?”
庞纯勒住马缰,叫道:“汝乃何人,怎知道我的大名?”
喻红林喜道:“庞将军,在下聊云城喻红林,特奉了归南英归军师之命,前来寻将军。”
庞纯奇道:“庞某方才接到老帅的将令,加急赶来,归军师怎么还有吩咐?”
喻红林道:“庞将军可是要往东城大营而去?”
庞纯点头道:“不错。”
喻红林叫道:“庞将军只带了这些人马,怕是还没到营门前就被乱箭射死!庞将军,营中已起哗变,源将军和归军师失手被叛将萧阳擒住,正被严加看管。”
“你说的话当真!”庞纯惊道,“那我收到的将令……”
喻红林道:“此乃叛将萧阳假托源将军之命,来赚庞将军入瓮!此乃归军师与我的血书,可以为证。”
庞纯接过血书一看,信服道:“不错,你果真是归军师派来的。庞某险些中了逆贼的诡计!萧阳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老帅往日对你如此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