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 / 2)

珠儿这次真的死了。她的脸已经完全化为骷髅,身上少量残余的肌肉变成了暗红色,干巴巴地贴在骨头上。若不是她头发上熟悉的体香,看起来像是一具死亡多年的干尸。

公蛎摸着她硬邦邦、冰冷冷的手,哭得极其伤心。毕岸的脸板得像一块石板,僵硬至极,良久才道:“阿隼,去找一辆车来,并对外放出风声,说珠儿去长安学徒两年。将杨鼓安置在城西的福安堂。”

阿隼默默退出。公蛎哭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一个月前便发现她有异状,可只当是眼花……”

毕岸低声道:“退后。”

公蛎退到一边,仍哭得像个泪人儿。

珠儿床头的桌上,放着一个针线筐,里面有一个做了一半的针线。毕岸翻看了一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拿出个红色蜡状物,用火石点燃。

那东西未燃烧前稍微有些腥味,燃烧起来却只有淡淡的烟雾。公蛎哭得鼻涕大长,泪眼蒙眬之间,忽见珠儿垂下来的右手动了一下。

公蛎不顾体面,拿衣袖将脸上的鼻涕眼泪胡乱抹了,定睛细看。

珠儿缓缓地坐了起来,轻声笑道:“毕掌柜,龙掌柜,你们怎么都在。”她用手掠了一下垂下的头发——干枯的手指,黑洞洞的眼窝,一动一动的下颌骨,惊得公蛎连往后跳了三四步。

毕岸微笑道:“珠儿,如今这里不太平,你要外出躲一阵子。我这就送你走。”

公蛎看着珠儿的脸慢慢恢复圆润,终于能够说出话来:“珠儿,你这些天到底遭遇了什么?快告诉我。”

珠儿抬眼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但眼神却呆滞空洞:“你们怎么都在。”

毕岸用眼神制止公蛎,双目如电。再转向珠儿,眼神瞬间变得温柔:“珠儿,你要去长安两年。”

珠儿重复道:“我要去长安两年。”

毕岸的黑眼睛深不见底:“父亲已经安顿好了,各位乡亲不要挂怀。”

珠儿道:“父亲已经安顿好了,多谢各位乡亲挂怀。”

公蛎忽然明白了。珠儿已死,毕岸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或者便是这种不知名的香料,让她的机体能够暂时恢复,但意识并未恢复。

毕岸的瞳孔在缩小,声音温柔得滴出水来:“珠儿学成便回来。”

珠儿嫣然一笑,道:“珠儿学成,便回来。”公蛎竟然毛骨悚然。

针头的黑色东西燃尽,珠儿完全恢复了正常,除了稍显呆滞,已经看不出同以前有什么异常。

阿隼走过来低声道:“马车已经安排好。”

毕岸上前牵了她的手:“我送你上路。”

珠儿这次却没有跟着重复,而是带着一点娇羞,垂下脖颈,温顺地走在毕岸身边。

街上人流不多,但多家已经开门做生意。一辆青篷轿式马车停在珠儿家门口。阿隼殷勤地打开车门,道:“珠儿姑娘,这次去长安,可要好好学习,等你回来开个全洛阳城最大的绣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