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好后拿到我面前给我看,三个字端端正正,起落有势,倒不像是一个孩子写出来的。
我怕是他只会把他的名字写的好,便叫他写我的名字。竟还是一样,已初见锋芒,我惊异万分,拿起纸张望着许尽洲,“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才不见易易一个月,他竟可以学到这般程度。
“我就是想告诉你,易易不用去学堂,有我在,还怕易易不成大器吗?”他得意地向我一挑眉,差点忘了形。
他倒是比教书先生还厉害,自我了解他起,就知道他会很多,可越相处来才越有更多我不知道的让我惊喜。就比如他懂医术,武功高强,学了一个月便厨艺精湛,竟也还知识渊博,若是他出去谋生,可不知会让多少人失业了。
“你竟还有这般能耐。”我不禁对他感叹道。我怕我再夸着他,他就要找不着北了,也给他道出我此行来的目的。
“我有事求于你。”
他听得我这般说话,果然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叫易易回去了。
“你且道来,这世间还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瞧,这刚恢复正经样子,又暴露出本性了。我扶额叹息,实在无奈。
对许尽洲说好了这件事情,这也就意味着我在王府的日子要到头了,我本该十分轻松愉悦,心里却说不上什么感觉。
我慢慢地走着,这秋日里,树叶多半都黄了,一个个也都掉了下来,我伸手接住,想了半晌,还是翻手让它落了下去,还是让它化为泥土,那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锦香,去熬药吧。”这话真是苦涩的紧,本就在脑子里琢磨许久,一个人的时候反反复复说过很多遍,却没有今天说出来有舌头碰到这话的时候这般苦涩。
“我想吃糖。”她已走到门口,我突然张口对她道。
锦香出门去了,屋里顿时冷清得很,我慢悠悠地走出门去,屋外的阳光正好,我叫丫头们给我搬了躺椅在院里。
我躺在躺椅上,阳光暖暖地照在我身上,晒得人懒洋洋的,十分舒服。
我抚上我的肚子,虽然还感觉不到,可他却是一个生命,是真的在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我这个做母亲的,本该好好对你,却这般不负责任。可你也要理解母亲,以后我与他再无可能,我不能让你出生便没有父亲。”
正是如此想,我才更能理解白宗辞,纵是桃若做过很多错事,件件不可饶恕,可我却念着桃若做了母亲,总有挽回的余地,不像我与张景尘。
我想着今夜的事,却觉得十分伤脑筋,索性也不再去想,闭着眼睛竟很快就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里下起了雨,我与张景尘皆是白衣,白衣上却都是血迹,斑斑驳驳,我和他全身到处是伤口,却依旧拿剑指着对方,脚下的水晕开了血迹,手指上还有血流出来一滴滴地打在水里。
他用恶狠狠的眼光望着我,一遍遍地问我“为什么”。我猛的睁开了眼睛,立刻醒了过来。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遮住了,西边的天空有一片阴沉沉的云,一阵大风吹来,吹的树上的树叶都落了下来,像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风里还有许多沙尘,冷不防地便让人迷了眼。
我问旁边的丫头:“我睡了多久?”
她立刻答道:“半个时辰。”
“锦香呢?”我起了身站了起来,大致是受了凉,我胃里又泛起一阵恶心,被我拼命地抑制住了。
“锦香姐姐在偏房里熬着药。”见我起了身,她十分有眼力见地立刻跑了过来扶住我。
“王爷回来了吗?”我忍着恶心问道。
“还未。”
幸好幸好,“你去叫锦香快点熬好药送来。”我指着旁边的一个丫头:“你来扶着我。”
二人行了一礼,很快就按我说的来做。
刚回到屋里就看见一道闪电透过窗户照亮了半边屋子,紧接着雷声大作,像有亿万石头齐齐从山上滚了下来,天都好似要塌了。
“怕是要下雨了。”
等了片刻,锦香端了药走了上来,还冒着热气,弥散在空气里。
她才把药递过来,我接过看着倒影在药上我清晰的倒影,这个满目愁容的女子,可不就是我吗?
“小姐……这孩子,您真舍得吗?”她看着我犹疑不决,适时问道。
“是我对不起他了。”药里倒影的我逐渐朦胧,整个世界都一样朦胧起来。我把药放在嘴边,这药的味道冲上来让我恶心,喉间发出一阵干呕。
难道,是我的孩子感应到了,却不想离开我吗?我捂着嘴,难受地哭了起来。
“小姐……”她发出一声长音,无奈地唤我。
我缓了缓,擦去了眼泪,对她摆了摆手,“我没事。”复又端起了碗,用一只手捏起了鼻子,准备一口气喝下去。
刚端起来喝了一口,碗就被人一下子打翻,药被洒得到处都是,我的衣服上,地上,屋子里顿时弥漫上一股子药味。
我抬起头来,朦胧地看得出张景尘的影子,我眨眨眼,擦去眼泪才看清楚了,确实是他。他脸上蕴着一脸怒气,恨不得吃了我。
我对他笑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