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司徒玄脸上的淡漠消失了。
像春日最后一片残雪在烈阳下融化,露出底下坚硬而残酷的岩石。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不是笑,而是某种更锋利的东西。
那双眼睛里终于有了情绪,那是猎食者在锁定猎物时的专注,是战士踏上战场时的决绝,是一种近乎残忍的认真。
“听着,小姑娘。”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刀锋划过铁砧,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与重量,清晰地砸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如果你真的决定要成为我的敌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舞丝朵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扫过她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的脊背,扫过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那就是真实的战斗了。”
这句话让训练场的气氛又冷了几分。
“真实的战斗”和“切磋”、“模拟”、“对练”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在乌鸦的世界里,“真实”意味着没有规则,没有底线,没有“点到为止”。
意味着每一击都奔着致命而去,每一次闪避都关乎生死,每一次判断都决定存亡。
“届时——”
司徒玄的声音陡然沉下去,像重锤砸落:
“我不会留手。”
五个字,掷地有声。
舞丝朵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能听懂这句话的分量。
对方不是在威胁,不是在恐吓,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你以“敌人”的身份站到我面前,那么在我的认知里,你就不再是“同学”,不是“少女”,不是“舞丝朵”。
你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威胁,而清除威胁,自然要用最高效、最彻底的方式。
她应该退缩。
理智在尖叫着让她退缩。
但舞丝朵没有。
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如此用力,以至于胸脯剧烈起伏,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将那口气吐出。
随着吐气的动作,她身体的颤抖奇迹般地平复了。
她站直了身躯。
不是之前那种愤怒的挺直,而是一种更沉稳、更坚定的姿态。她的肩膀放松下来,但脊背挺得更直,像一杆真正准备刺出的枪。
她抬起下巴,仰起头——这个动作让她本就修长的脖颈完全暴露,喉结处白皙的皮肤下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在搏动。
她在仰视司徒玄,就像那天在赛场上,司徒玄仰视着大陆第一人云冥那样。
不是卑微的仰望,而是平等的、直视的、将对方完全纳入视野的“注视”。
然后她开口。
声音不大,甚至因为刚才的紧绷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在死寂的训练场里回荡:
“你的对手是——”
她顿了顿,那双大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在这一刻凝成了某种更坚硬的东西:
“史莱克学院,一年一班——”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某种宣告般的决绝:
“舞丝朵!”
全场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司徒玄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仰起的脸,看着她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看着她微微颤抖却绝不退缩的身姿。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他收敛了所有气势。
不是收回去隐藏起来,而是真真正正地、完全地收敛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