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怒心(1 / 2)

那名校尉没能撑过霍去病的第一道眼神。

他双腿筛糠般抖动,最后彻底软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额头死死磕在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哭腔。

“将军饶命!末将……末将什么都不知道啊!”

霍去病没有问第二遍。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校尉一眼,只对着帐口的赵破奴,极轻地摆了摆手。

赵破奴没有一丝表情,上前一步,将那校尉拖了出去。

帐外,风雪中传来一声骨头错位的闷响,随即被呼啸的寒风吞没。

大帐内,落针可闻。

霍去病垂下眼,看着手里的那封信。

他用两根手指,将那张浸染着香气的灞桥纸,一点,一点,碾成了粉末。

纸屑从他指间簌簌滑落,像一场绝望的雪。

他开口,音色平静。

“明日出发,走近道。”

“传令下去,整顿三军,全军开拔。”

“沿途若真有鬼神,敢阻我大汉与乌孙姻亲之路……”

他顿了顿,抬起眼,那双眸子黑得不见底。

“那就屠了。”

……

之后的行程,是一场沉默到令人窒息的疾行。

从李广利到栾大,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

那不是杀气。

杀气是灼热的,是喷薄的。

而这股寒意,是从他们年轻主帅的沉默里渗出来的,能将人的血液都冻结。

赵破奴消失了。

他带着霍去病的密令,去查那封信的源头。

隆冬时节,大军穿过沙漠险道,黄沙漫漫,不见尽头。

“将军,士兵已经三日没有进水了。”李广利率先开口,声音干涩。

他看向一旁的栾大:“五利将军,天机如何?”

栾大故作高深地画符念咒,最后指向一个方位:“回将军,贫道观天象,沿左侧前行二十里,必有水源。”

队伍依言前行,果然见到一片绿洲。

众人纷纷称奇,对栾大的“仙术”敬畏不已。

唯有霍去病,只是瞥了一眼天空中盘旋的水鸟,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讥讽。

岁末,送亲大军抵达乌孙。

昆莫当即册封细君公主为右夫人。

大汉,在西域,楔入了第一颗钉子。

任务,完成。

******

元狩六年,春分。

长安城门在望。

霍去病收到赵破奴的传信后,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没有回府。

他翻身下马,甲胄未卸,带着一身征途的风尘与寒霜,径直闯入了大将军府。

卫青正在书房理事。

“砰!”

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霍去病卷着一股冰冷的风雪闯了进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卫青的左臂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像一条狰狞的紫红色蜈蚣,丑陋地趴在那里。

李敢留下的。

霍去病将一卷抄录的竹简,狠狠扔在卫青的桌案上。

“啪!”

竹简散开,上面的字,每一个都是刺刀。

“……昭华公主与平阳侯曹襄私相授受,赠狼牙为信物,夜会于别院……”

卫青的视线从竹简上移开,落到外甥那双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睛上。

他平静得可怕。

“看完了?”

“李敢干的。”霍去病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死命摩擦。

“我知道。”

“还有曹襄。”

“我也知道。”

卫青的平静,是一勺泼进滚油里的冷水,瞬间炸裂了霍去病最后的理智。

“你知道?!”

霍去病笑了,笑声里全是戾气。

他猛地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桌案上,身体前倾,死死盯着卫青。

“李敢拿剑刺你,你忍了!你说为了大局!”

“现在,他编这种最下贱的谎言,往我的人身上,往大汉的长公主身上泼粪!”

“你他娘的还要忍?!”

“舅舅!”霍去病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的血,还是热的吗!”

卫青终于抬起头。

他的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没有动怒,只是反问。

“不忍,你想如何?”

“杀了他。”

霍去病吐出这三个字,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呢?”卫青的声音沉了下来,“冲进李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砍下他的脑袋?”

“没错!”

“然后让陛下名正言顺地收了你的兵权?治你一个当街行凶、骄横跋扈的罪名?让所有言官的奏折堆满未央宫,弹劾我们卫家是第二个梁冀?”

卫青缓缓站起身。

他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伤疤。

“这道疤,是我自己的事。”

他又指了指桌上的竹简。

“这件事,也不是一个李敢那么简单。”

“去病,这里是长安,不是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