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死寂的猎场上,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认罪了。
如此干脆,如此直接。
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陛下!”
卫青的反应只慢了一瞬,他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霍去病身旁,与他并肩跪下。
他解下腰间悬挂的大司马帅印,双手高高捧起。
“外甥有罪,是臣管教不严,疏于教导,才酿成今日大祸!”
卫青的声音沉重如山。
“臣,愿与去病同罪,请陛下一并责罚!”
刘彻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帝国双壁,看着自己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怒火,烧得他理智几乎焚尽。
他愤怒霍去病的胆大包天。
更愤怒这桩他亲手布下的局,被用如此粗暴、如此不计后果的方式,当众掀了桌子!
可他又很赞赏。
霍去病骨子里,最像他刘彻。
敢动他的掌上明珠,他也有意为她的女儿屠尽。
可他要的是制衡,是掌控!
不是一场血淋淋的,无法收场的屠杀!
“好!好一个管教不严!好一个同罪!”
刘彻怒极反笑,他猛地从旁边一名卫士腰间夺过一根行刑用的军棍,死死攥在手里。
他策马向前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霍去病,那眼神,像是要将他活活撕碎。
“朕给你军功,给你荣耀,封你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是让你去为大汉开疆拓土,保家卫国!”
“不是让你在朕的猎场上,滥杀朝臣的!”
话音未落,刘彻挥起军棍,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霍去病的后背,狠狠抽了下去!
啪——!
沉闷的击打声撕裂了空气,军棍与血肉之躯的碰撞,让周围的官员们心脏猛地一缩。
霍去病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却依旧跪得笔直,脊梁如枪,一声不吭。
啪!
啪!
啪!
刘彻疯了一般,一棍接着一棍地抽打下去。
他打的不仅仅是霍去病,更是打那份失控的局面,打那个被当众冒犯的皇权,打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卫氏外戚!
他一连抽了数十下,直到自己手臂酸麻,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
霍去病的背上,早已是衣衫破碎,血肉模糊。
刘彻扔掉手中沾血的军棍,通红的眼睛转向卫青,嘶吼道:
“你不是要管教吗?你不是要同罪吗?”
“好!朕成全你!”
“你!亲自来行刑!五十军棍,一棍都不能少!”
“让他知道,什么是君臣!什么是军法!”
卫青身体一僵,随即重重叩首。
“臣,遵旨。”
他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拾起地上的军棍。
他走到霍去病的身后,看着外甥那血肉模糊的脊背,看着那依旧挺得笔直的倔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呼——
军棍带着风声,重重地落下。
砰!
霍去病死死咬住牙关,将一声闷哼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额角的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卫青的每一棍,都用足了力气,沉重而标准。
他知道,这是陛下的怒火,必须承受。
这也是对去病的惩罚,更是对他的保护。
只有打得越狠,越惨,这件事,才越有转圜的余地。
一棍,两棍,三棍……
沉闷的击打声,在寂静的猎场上一下下地回响,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曹襄和李广利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其他百官们死死垂着头,不敢看这血腥的一幕。
太子刘据小脸煞白,死死攥着拳头,眼中满是惊恐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