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头偏西。
卫子夫端来一碗参汤。
“昭华,喝一点吧,你的身子……”
刘纁摇了摇头,嘴唇已经开始干裂起皮。
夜幕降临。
刘彻第二次踏入椒房殿。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殿门口,阴沉地看着殿中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宫灯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可那道脊梁,依旧笔直。
他站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心中烦躁愈盛,再次转身离开。
………
深夜子时。
刘彻第三次来了。
这一次,他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走入大殿。
殿内,只剩下母女二人。
卫子夫陪着女儿,早已泪流满面。
刘纁跪了近十个时辰。
滴水未进。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那是脱力的征兆。
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嘴唇干裂,渗出血丝。
整个人摇摇欲坠。
可她的腰背,依然挺得像一杆永不弯折的枪。
刘彻看着女儿那张苍白的小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平阳府初见时,同样倔强,同样用一双清澈眼眸撼动他心神的卫子夫。
都说昭华最像他。
可骨子里,她们母女,一模一样。
那是一种能让磐石点头,能让帝王低头的温柔而坚韧的力量。
那颗被皇权与帝王颜面层层包裹的心,竟被这无声的倔强,撞开了一道裂缝。
刘彻喉结滚动,眼眶竟有些发烫。
他缓缓走上前,在她身前蹲下。
伸出那双曾执掌天下、也曾挥舞军棍的手,想要将她扶起。
声音,沙哑得厉害。
“……就那么喜欢他?”
刘纁的眼睫毛剧烈地颤了颤,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父亲。
没有回答。
但那双眼睛里,写满了答案。
“罢了……”
刘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声叹息里,有帝王的无奈,有父亲的心疼,更有最终的妥协。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向那该死的前世宿命,发起挑战的狠厉。
“朕……准了。”
两个字,如同天籁。
刘纁的眼睛骤然亮起,那光芒璀璨夺目,刺得刘彻心脏又是一痛。
他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严厉。
“但你给朕记住!”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往后到了河西,再苦再累,也给朕咬碎了牙咽下去!”
“不准哭!”
“更不准后悔!”
“儿臣……”
刘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两个字。
“……谢父皇。”
她紧绷了整整一天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懈。
脸上绽放出虚弱却无比绚烂的笑容。
下一瞬,她眼前一黑,径直倒了下去。
刘彻眼疾手快,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入怀中。
“昭华!”
“传太医!快传太医!”
椒房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卫子夫连忙从刘彻怀中接过女儿,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在这一刻,恢复了皇后应有的冷静与锐利。
她对身边的贴身侍女尹尚宫,用压得极低却无比清晰的声音,飞快地吩咐:
“去!”
“把博望侯送来的那对阴阳玉佩,立刻取来!”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