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死神的阴影笼罩河西时,帝国的权力中枢,正被一场名为“长生”的狂热所吞噬。
宫宴之上,方士栾大,新晋的五利将军,正上演着他的“神迹”。
他随手泼出一碗清水,大殿上空竟凭空燃起幽蓝鬼火,仙人鹤影,若隐若现。
他与刘彻对弈,棋子自行跳跃攻伐。
对长生不老的无尽渴望,已彻底蒙蔽了这位雄主的双眼。
刘彻疏于朝政,下旨大兴土木,修建“通天台”,开凿运河,国库钱粮如流水般耗去,民怨渐生。
然而,帝王终究是帝王。
在一次短暂的清醒间隙,刘彻摩挲着墙上的地图,想起了他未尽的伟业。
“仲卿,”他将卫青召入宫中,“伊稚斜未死,终是心腹大患。”
刘彻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名为“征服”的火焰。
“朕决定,明年开春,发动对匈奴的最后一战!朕要毕其功于一役,让‘匈奴’二字,永远成为历史!”
卫青心中激荡,叩首领命。
刘彻点点头,随即陷入沉思。
他需要他最锋利的那把剑。
他想到了那个被他“流放”在河西的年轻人。
“传朕旨意。”
刘彻的声音,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八百里加急,发往河西。”
“命骠骑将军霍去病,即刻班师回朝,入京,商议漠北决战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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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将军府。
接到圣旨时,霍去病正弯着腰,剧烈地咳嗽。
他咳得撕心裂肺,英俊的面庞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
刘纁在一旁焦急地为他抚背,眼中满是化不开的绝望。
盛夏以来,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就在昨天,她为他换下的内衫领口,发现了一点针尖大小、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将军,圣旨到!”
霍去病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接过圣旨。
“臣,领旨谢恩。”
他的声音沙哑,却难掩那直透骨髓的兴奋。
重回长安,最后一战。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刘纁为他收拾着行囊,心中五味杂陈。她既为他能重获启用而狂喜,又为他那每况愈下的身体而恐惧到发疯。
军医的温补毫无起色,母亲的回信远在千里之外。
她快要疯了。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
一枚丹药。
当初霍去病在上林苑被打五十军棍受重伤,父皇曾赐下一枚宫中秘制的“固本培元丹”。
那是父皇的恩赐,是太医令亲自验看过的御药!
是她最后的希望!
军医的警告在耳边回响:“邪气盘踞,若遇虎狼之药,恐有不测……”
可她等不了了!
什么邪气?什么不测?
难道还能比父皇的御药更厉害吗?
在等待母后回信的煎熬中,在眼睁睁看着爱人日渐衰败的恐惧中,她选择了她唯一能抓住的,那根象征着皇权与希望的稻草。
临行前的深夜。
刘纁亲手端来一碗汤药。
“去病,喝了它,安神助眠,明日才有精神赶路。”
霍去病没有怀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药汤微苦,却带着一股暖意,迅速流入四肢百骸,让他感觉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出于一片孤注一掷的爱,已将那枚金贵的丹药磨成粉末,悄悄混入了这碗汤药之中。
他更不知道,数月前在长安城门,曹襄递来的那杯“赔罪酒”,早已在他体内种下了最恶毒的蛊。
黑暗中,霍去病将刘纁拥入怀中,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等待他的,是封狼居胥之后,更高的荣耀。
他以为,这是新生。
却不知,这碗以爱为名的汤药,是通往地狱的敲门砖。
入梦,亦是入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