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冰冷而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在此刻死寂到极点的广场上空响起,带着一种绝对的肃穆。
然而,这提示音仿佛投入真空,没有激起任何反应。
没有惊呼,没有抽泣,没有愤怒的咆哮,甚至.........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奥,无论身经百战的老兵,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战士,亦或是如泰罗这般情感炽热的太阳,此刻都如同被那名为“极恶”的寒流瞬间冰封,凝固成了姿态各异、却同样失去了所有生命色彩的雕塑。
泰罗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一种近乎滑稽的、因过度震惊和骇然而扭曲的空白。他的嘴微微张着,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但眼灯里那曾经如同太阳般燃烧的光芒,此刻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映照着天幕炼狱景象的空洞。他维持着指向屏幕的姿势,手臂却僵硬地悬在半空,仿佛失去了控制。
贝利亚的眼灯中不再闪烁暴戾或嘲讽的光芒,他紧紧的圈住伏井出K和小陆,依旧维持着保护的姿态,但那力量感消失了,只剩下僵硬和呆滞。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盯着露露那白骨森森的鱼尾,盯着那盘“鱼肉”,盯着亲王发紫的死相......一种远超他过往认知中“残忍”范畴的、更加亵渎、更加冰冷、更加......令人作呕到灵魂层面的东西,冲击着他的心防。
他无法用“下作”、“恶心”这样的词汇去形容,因为那太苍白了。他只是沉默着,一种近乎茫然的沉默。
伏井出K的身体在瑟拉菲娜推开门、露露白骨森森的鱼尾彻底暴露于光幕下的瞬间,猛地剧烈一震!
那不再仅仅是颤抖,而是一种仿佛灵魂核心被无形重锤狠狠击中、连存在本身都随之摇晃的剧烈反应。他以快得几乎看不清的动作,猛地转过身,将身边的小陆连同他影子里的佩嘉,一起紧紧地、用一种近乎窒息的力道,搂进了自己怀里。
他的手臂用力环绕着小陆,用自己的胸膛、肩膀、乃至整个身体的侧面,尽可能严密地挡住了小陆朝向天幕的视线。他甚至微微佝偻起身躯,将小陆的脑袋按在自己肩窝,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小陆的耳朵,尽管那机械的提示音已经足够冰冷刺骨。
伏井出k的脸紧贴着儿子的头发,下巴微微抵住,闭上了眼睛。那张总是苍白的脸上,此刻完全失去了所有血色,眉宇间是深深拧紧的纹路,嘴唇抿得死白。
同时,他能感觉到怀里小陆身体的僵硬和冰冷,少年似乎连颤抖都忘记了,只是那样呆呆地、顺从地被他抱着,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玩偶。佩嘉紧紧贴着小陆,散发出一种同样死寂的微光。
而赛罗——
在瑟拉菲娜推开门、露出那炼狱景象的刹那,赛罗的身体骤然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像离弦之箭般冲向天幕,又或者......像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
他脸上的空白瞬间被一种极度扭曲的神情取代,那是极致的愤怒、无法置信的惊骇、被彻底点燃的暴戾、以及......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悲恸。他的眼灯疯狂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如同困兽般压抑的低吼。
“混......混蛋......畜生......!!!” 他终于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淬着冰渣和火星。
他的拳头再次死死攥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甚至隐隐有光粒子从指缝间不受控制地溢出,带着暴走的前兆。
他想砸碎什么,想毁灭什么,想冲进那该死的屏幕里,把亲王、侍卫、整个城堡、乃至那操蛋的传说和贪婪......一切的一切,全都轰成宇宙的尘埃!
但他做不到。
这种极致的无力感和暴怒,如同两股失控的洪流在他体内疯狂对冲,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和身体一并撕裂!
就在他周身能量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眼灯红光大盛、即将彻底失控的瞬间——
一只沉稳宽厚大手,从他身后伸来,稳稳地、同时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坚定,按住了他紧绷如铁的肩膀。
是赛文。
赛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儿子身后,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手,传递着无声却强大的安抚与支撑。
紧接着,赛文的另一只手臂,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带着父亲的温度与力量,从侧面环绕过来,将赛罗那因为暴怒和悲恸而微微发抖的身体,轻轻地却又牢牢地,揽进了自己坚实宽阔的怀抱里。
赛文将下巴轻轻抵在赛罗的头顶,那只按在肩膀上的手,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节奏,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抚着赛罗的后背。
没有言语。
只有这无声的拥抱,和那一下下带着无尽理解、心疼与守护意味的拍抚。
赛罗的身体在父亲怀抱中猛地一僵,那即将爆发的暴戾能量如同被泼了一盆温水,骤然停滞、回落。他挣扎了一下,似乎想挣脱,但那怀抱是如此稳固,拍抚是如此温柔,仿佛能将他从无边怒火与痛苦的深渊边缘,一点点拉回现实。
“欧亚......几......” 赛罗的声音哽住了,那是一种混合着不甘、委屈、愤怒和巨大悲伤的破碎哽咽。他不再试图挣脱,而是将额头抵在了赛文胸前,紧握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只是手臂依旧僵硬地垂在身侧。
赛文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怀抱收得更紧了些,拍抚的动作更加轻柔,却更加坚定。他抬头望向天幕,眼中是沉痛到了极点的凝重,以及对自己儿子此刻承受的巨大冲击的深切心疼。他知道言语在此刻是苍白的,唯有陪伴与守护,是唯一的安慰。
所有奥特兄弟无不面色惨白如纸,眼神凝固。作为守护宇宙和平的战士,他们见识过战争的残酷,见过生命的消亡,但眼前这种......以“研究”和“长生”为名,施加于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纯洁生灵身上的、如此精细、如此彻底、如此充满亵渎意味的酷刑与虐杀......彻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也狠狠践踏了他们心中对于“生命尊严”最根本的信念。
佐菲的计时器光芒黯淡,初代紧握的拳头骨节发白,杰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有深重的悲哀。
梦比优斯已经完全瘫软在希卡利怀里,脸埋在对方胸口,身体因为极致的惊恐和悲伤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发出了破碎的呜咽声。
希卡利紧紧搂着他,一向冷静理智的科学家,此刻脸色也苍白得可怕,光屏上的数据流早已停滞。他试图分析,试图理解,试图从这极致的恶中找出逻辑或缘由,但他发现......没有。
这纯粹是恶意对美好的凌迟,是黑暗对光明的吞噬,是......无法用任何科学或理性去“解释”的、纯粹的“恶”的展现。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
红凯的身体,在瑟拉菲娜推开门、画面展现的瞬间,猛地剧烈痉挛了一下,随即,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他不再依靠伽古拉的支撑,而是顺着伽古拉的身体,无声地滑落,最终跪倒在地。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跪在那里,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渍。
他们的奈奈......他们的女儿......在那一世,在他们无法触及的时空里,承受了这样的......这样的......
他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无法感受。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天幕上那幅静止的、炼狱般的画面,和心脏被反复碾碎的剧痛。
伽古拉没有去拉红凯,他依旧站立着,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青白,所有的血色都褪尽了。碧绿的眸子,此刻像是两颗失去了所有生机的绿宝石,倒映着屏幕上露露白骨鱼尾的冷光,和瑟拉菲娜那彻底空白的脸庞。
他看着。
看着那白骨。
看着那血泪。
看着那盘“鱼肉”。
看着亲王的死状。
看着瑟拉菲娜的崩溃。
每一帧画面,都像是一把淬了最烈毒、带着最深寒意的冰锥,狠狠凿进他的灵魂深处。没有愤怒的火焰,没有杀意的风暴,只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绝对、更加......死寂的冰冷,从灵魂最深处蔓延开来,冻结了他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反应,所有的......存在感。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握着蛇心剑的手,感觉不到身边红凯崩溃的颤抖。他只是......看着,也只能看着。仿佛要将这极致的恶,这无法被任何言语描述的殇,这属于他女儿某一世的终极惨剧,完完整整地、一丝不漏地,烙印进自己永恒的灵魂里。
然后,在无人能窥见的灵魂最深处,那冻结一切的冰冷之下,某种更加黑暗、更加决绝、更加......永恒的东西,悄然滋生,凝固成形。
那是对“此世一切之恶”的、永不宽恕的憎恨,是对“造成此殇者”的、跨越时空的诅咒,也是......一个父亲,在目睹女儿如此惨状后,灵魂深处发出的、无声却将响彻永恒的嘶吼与誓言。
奥特之母早已晕厥在奥特之父怀中。奥特之父紧紧抱着妻子,这位经历了无数风雨、见证了光之国兴衰的领袖,此刻仰着头,望着天幕,眼中不再是沉痛或愤怒,而是一种......沉重的悲悯,以及对宇宙中竟能诞生如此极致之恶的、深切的震撼与警醒。他抱紧妻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整个光之国广场,时间仿佛被彻底凝滞。只有天幕上那静止的、血腥的、绝望的画面,和下方如同集体被施加了石化咒语般的、死寂的众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天幕上,那静止的画面,终于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僵立在门口的瑟拉菲娜,那空白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地从解剖台上那副白骨鱼尾,移到了露露紧闭双眼、血泪满面的脸上。
那空洞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极致的震惊与茫然中,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重新开始凝聚。不再是狂喜,不再是希望,也不是纯粹的恐惧或愤怒......而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决绝、更加......死寂的清明。
她没有再看亲王的尸体,也没有再看那盘“鱼肉”。仿佛那些东西已经超出了她灵魂能够处理的范畴,被她的意识彻底隔绝在外。
她只是那样,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如同提线木偶般,朝着解剖台走去。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仿佛走向的不是残酷的现实,而是某种必须完成的、最后的仪式。
她走到台边伸出手,手指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没有去触碰那冰冷的白骨,也没有去擦拭露露脸上的血泪。而是直接伸向那些粗大的、浸染着暗红污渍的皮带扣。
金属扣冰冷刺骨,沾染着滑腻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她尝试解开第一个扣子,手指因为颤抖和冰冷而几次打滑,但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抠弄着,指甲刮擦着金属,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终于,“咔哒”一声轻响,第一个皮带扣松开了。
她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动作骤然加快了几分,虽然依旧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一个接一个,那些曾经将露露牢牢禁锢在痛苦与绝望中的束缚,被她一一解开、扯落。
当最后一道皮带从露露身上滑落时,瑟拉菲娜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脱力摔倒,但她死死撑住了台面。
她看着露露毫无生气、任由自己摆布的身体,眼中最后一丝属于“瑟拉菲娜”的鲜活光亮,似乎也随着那些皮带的解开而彻底熄灭了。她伸出手臂,以一种极其小心、却又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轻轻地将露露上半身那残破不堪、浸透污秽的躯体,连同那依旧维持着白骨形态、触感冰冷坚硬的鱼尾,一起......抱了起来。
露露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所有的重量都随着那些被剥离的血肉一起消失了。只有那森森白骨,传递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残酷的真实。
瑟拉菲娜脱下自己早已破烂污损的外裙,用它尽可能轻柔地包裹住露露的上半身,尤其是那张苍白染血的脸。她没有试图去清理什么,只是那样简单地包裹住露露。
然后,她将露露抱在怀中,如同抱着一个过于巨大的娃娃,然后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那盘“鱼肉”一眼,也没有再看亲王的尸体。她的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仿佛穿透了城堡厚重的石壁,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她抱着露露,沿着来时的岔路,以一种近乎梦游般的、却又异常稳定的步伐,向外走去。或许是她身上沾染的血污和冰冷死寂的气息太过骇人,也或许是亲王已死、城堡内部即将大乱的前兆,这一路上,她竟没有再遇到任何阻拦。偶尔有远远的火光或脚步声,她也只是本能地躲进更深的阴影,直到一切重归寂静,再继续前行。
当她终于抱着露露,从那处污秽的“狗洞”再次挤出来,重新呼吸到城堡外冰冷但相对清新的空气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光中,这座吞噬了无数生命与美好的城堡,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依旧沉默。
而远处,城堡内部开始隐约传来骚动和喧哗——亲王的死,终于被发现了。混乱正在蔓延。
瑟拉菲娜对此漠不关心。她抱着露露,沿着记忆中的小路,避开了可能有人经过的区域,朝着海岸线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她的目标,是当初那个她们秘密相会的岩洞。
记忆的碎片,如同冰冷的海浪,一下下拍打着她已经近乎麻木的意识。
她想起了更早的时候,比那些午后阳光和欢笑的秘密相会更早的时候......
那时她还是个因为贪玩而偷偷溜出家门的孩童。她弄到了一条小小的、简陋的渔船,仗着一点浅薄的划船技巧,就敢独自驶向看似平静的海面。
然后,海流将她带离了熟悉的岸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海域。船桨丢失,小船开始进水,四周只有茫茫大海和嶙峋的怪石。恐惧淹没了她,她坐在逐渐下沉的小船上,无助地哭泣。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将结束时,海水泛起了一阵奇异的涟漪。
一个有着黑色长发、清澈眼眸的“小女孩”,从水中探出了头,好奇又带着一丝胆怯地看着她。那就是露露,那时的露露,比她想象的还要年幼,眼中是对人类世界纯粹的好奇。
露露没有因为她的哭泣和船只的困境而害怕,反而小心翼翼地靠近,用她冰凉纤细的手指,轻轻拉了拉瑟拉菲娜湿透的裙角。然后,她潜下水,用她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推着那艘即将沉没的小船,一点一点,艰难地,将它推回了安全的、靠近岸边的水域。
当瑟拉菲娜终于脚踏上坚实的沙滩,惊魂未定地回头时,只看到露露远远地浮在海面上,对她挥了挥手,然后像一尾真正的鱼儿般,轻盈地消失在碧波之下。
那次相遇,没有语言,只有最纯粹的善意与援手。从那时起,瑟拉菲娜就记住了那片海域,记住了那个神秘的、会救人的“海中仙女”。
后来,她一次次偷偷前往那片海岸,最终才换来了露露小心翼翼的靠近,以及她们之间那段跨越种族、建立于纯粹善意与好奇之上的、短暂却美好的友谊。
她们是在那里相遇的。
如今,她也要在那里......送她离开。
瑟拉菲娜终于抵达了那个熟悉的、被海浪半掩的岩洞。洞内依旧残留着那场背叛与抓捕留下的混乱痕迹——散落的碎石、拖拽的痕迹、甚至还有一小片从露露身上被扯落的、带着珍珠光泽的鳞片,孤零零地躺在潮湿的沙地上。
瑟拉菲娜的目光在那鳞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她轻轻地将怀中的露露放下,让她靠坐在岩洞干燥一些的内壁旁,用那件破旧的外裙仔细垫好。
然后,她转身出了岩洞。没过多久,她拖回了一条更小、更简陋、似乎是渔民废弃的小船。船体有些漏水,但勉强能用。
她再次回到露露身边,这一次,她蹲下身,极其轻柔地,用手指拂开了遮住露露脸颊的、沾着血污的乱发。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露露......” 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的味道 “我们......回家。”
她再次抱起露露,将她小心地安放在那条漏水的小船上,用能找到的一切干燥海草和那件外裙,尽量垫稳她的身体和......那副白骨鱼尾。
然后,她自己也上了船,拿起那对简陋的船桨。
小船被她奋力推离岸边,滑入微明的海面。她划动船桨,朝着记忆中海流的方向,朝着那片她们最初相遇的、更深更远的海域划去。
海面平静,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越来越响的骚动与喧嚣。但那一切都与她们无关了。
瑟拉菲娜只是沉默地划着桨,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越来越深邃的海面。她的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
小船终于抵达了某个特定的位置。这里的海水颜色更深,海流也更复杂。瑟拉菲娜停下了划桨的动作,任由小船在海面上微微起伏、打转。≥
泰罗已经停止了所有动作,连眼灯都仿佛失去了焦距,只是木然地看着瑟拉菲娜近乎麻木地解开皮带,抱起露露,走出城堡,走向海边。
他看着那艘漏水的小船,看着瑟拉菲娜将露露安放上去,看着她划向深海,看着她最终停下......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怆,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愤怒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悲伤,和一种对命运如此残忍的无力感。
贝利亚依旧沉默,但眼灯不再仅仅盯着炼狱景象,而是跟随着瑟拉菲娜移动。看着她近乎麻木地行动,看着那艘驶向深海的小船,他再次溢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意义不明的冷哼。
那哼声里,没有了之前纯粹的厌恶或暴躁,反而多了一丝......近乎“了然”的、冰冷的嘲讽。似乎这种“善始恶终”、这种“美好终将被碾碎”的戏码,才是他认知中宇宙运行的常态。
伏井出K依旧紧紧抱着小陆,将自己的脸埋在儿子的发间。他能感觉到怀中小陆身体的细微颤抖,似乎从完全的呆滞中恢复了一丝知觉,但那知觉带来的,是更深的寒意和悲伤。
伏井出K没有抬头去看天幕上那艘孤零零的小船,但他能想象那幅画面——晨曦,海面,承载着毁灭与诀别的小船。那画面与他记忆中某些绝望的片段产生了冰冷的共鸣。
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小陆,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所有的存在感,都传递给这个同样在经历心灵冲击的孩子,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对抗着屏幕内外弥漫的绝望。
小陆在被伏井出K紧紧抱住、隔绝了部分视觉冲击后,听觉和那种弥漫的氛围依然让他感同身受。他不再完全呆滞,泪水开始无声地、汹涌地流淌,浸湿了伏井出K肩头的衣物。
他能“听”到天幕上海浪的声音,能“感觉”到那种冰冷、死寂、诀别的氛围。他想到了奈奈姐姐,想到了她曾经的笑容和温柔,再想到屏幕上那具白骨和血泪......巨大的心痛和一种近乎窒息般的悲伤攫住了他。
他反手也紧紧抱住了伏井出K,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因压抑的哭泣而微微耸动。佩嘉紧紧贴着他,传递着同样悲伤而无助的颤抖。
赛罗在赛文的怀抱和拍抚中,那狂怒的火焰逐渐平息,但并未消失,而是沉淀成了更深的痛苦。他看着瑟拉菲娜一步步走向海边,看着那艘小船,看着她在海上停下......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不是救赎,不是解脱,而是......最后的告别。是将那份被彻底玷污、被残酷毁灭的美好,归还给最初的起点,也是终结之地。这种认知带来的,不是释然,而是更加沉重的哀伤。
他将脸更深地埋进赛文的怀里,仿佛想从父亲坚实的怀抱中汲取对抗这份无边悲伤的力量。赛文感觉到儿子的变化,拍抚的动作更加轻柔,无声地传递着“我在这里”的支持。
红凯依旧跪在地上,但当小船的画面出现,瑟拉菲娜说出那句沙哑的“我们回家”时,他猛地抬起了头,泪流满面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扭曲。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尽心痛、一丝微弱慰藉、以及更深切绝望的复杂表情。
他的奈奈......在那一世的最后,被唯一的朋友,以这样一种方式,送回了大海。可那还是“家”吗?那具残骸,还能回到哪里去?巨大的悲伤再次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他弓起背,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伽古拉依旧站立如松,但那双冻结的眸子,在瑟拉菲娜划船出海、最终停下的画面中,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看着那片海,看着那艘静止的小船,看着瑟拉菲娜那死寂平静的侧脸......他仿佛看到了某种仪式的终结,也看到了某种......新的东西的萌芽。
不是希望,不是救赎,而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将所有柔软与天真彻底剥离后,剩下的......某种坚硬的核。这让他灵魂深处那刚刚滋生的、永恒的憎恨与誓言,仿佛找到了一个遥远的、朦胧的映照。他依旧没有动,只是那握着红凯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极其轻微地,收紧了一瞬。
奥特之父与奥特之母紧紧相拥。奥特之母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悲怆,眼角不断有泪水滑落。
奥特之父仰头望着天幕,看着那艘象征终结与归还的小船,眼中除了沉痛,更添了一份苍凉与深重的责任感。他看到了美好被毁灭的全过程,看到了背叛、贪婪、残忍所能达到的极致。这不仅仅是一个悲剧,这是一记沉重的警钟,敲响在光之国、敲响在所有崇尚光明与生命尊严的存在心中。
奥特兄弟们无不面色凝重如铁。作为战士,他们习惯面对战场上的生死,但眼前这种源于人性之恶、精心烹制的精神凌迟与终极毁灭,让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警惕。
佐菲的计时器光芒恢复了稳定的闪烁,但那份光芒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寒意。他开始在心中急速思考,光之国的法律、宇宙警备队的职责,在面对类似“亲王”这样藏匿于文明阴影中的、以“研究”或“传统”为名的极端之恶时,该如何更有效、更彻底地介入和铲除。
梦比优斯在希卡利怀里,哭泣已经变成了无声的抽噎,他紧紧抓着希卡利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希卡利搂着他,目光却依旧锐利地审视着天幕。他紧紧地抱住梦比优斯,用身体的接触传递微不足道的安慰。
盖亚与阿古茹并肩而立,周身的气息异常沉重。作为与地球紧密相连的存在,他们对这种针对海洋生灵、对“生命”本身进行如此亵渎与毁灭的行为,感受尤为深刻。
盖亚的光芒显得黯淡,仿佛大地也在为这份殇痛而哀悼。阿古茹周身的气息冰冷而压抑,如同即将爆发的深海暗涌,那是对海洋被如此玷污的怒意,也是对“露露”最终归于大海这一结局的、一种复杂难言的悲怆与......某种宿命般的认可。
迪迦静静站在他们身边,目光中蕴含着同样深沉的思绪。连一向活泼的戴拿也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整个光之国广场,依旧被那艘漂泊在晨曦海面上的小船所象征的“终结”与“殇”的余韵笼罩。没有奥说话,所有奥都沉浸在各自的震撼、悲伤、愤怒与思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