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襄阳城内。
临江的茶肆里,几名商贩模样的男子一边喝着粗茶,一边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北边那位刘皇叔,可了不得啊!”
“怎讲?”
“他在邓县那边,开仓放粮,招募流民,听说投奔他的人络绎不绝,手下兵马都快过万了!”
“过万?这么多?那关云长、张翼德可是万人敌,有这等猛将,这么多兵马…啧啧…”
“可不是嘛!比咱们襄阳某些只会操练水军、却打不过江东孙策的将军,可强多了…”
另一处酒坊,几个游手好闲的汉子喝得面红耳赤。
“要我说!这荆州,迟早得换人坐!”
“你胡说什么!”
“嘿,你没听说?北岸的刘皇叔,才是真龙!蔡家、蒯家把持州政,排挤贤能,能成什么气候?要是刘皇叔来了…”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类似的流言,如同无形的瘟疫,借助商贸往来和人口流动,悄然在襄阳的市井街巷、甚至是一些低阶官吏的圈子里传播开来。它们被有意无意地夸大,细节模糊,却精准地戳中了刘表集团最敏感的神经。
州牧府内,刘表看着蒯越呈上的一份报告,上面记录了近期城中流传的一些“妄议”。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握着绢书的手背青筋微微隆起。
“无知妄人!胡言乱语!”刘表将绢书摔在案上,胸口起伏。
蒯越站在下首,面色凝重:“主公,流言虽可畏,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据模,恐怕远超当初他来投时所带。关羽、张飞日夜操练,毫不懈怠。其心…难测啊。”
刘表沉默了片刻,老迈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猜忌,有愤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想起刘备那张总是带着谦和笑容的脸,想起关羽、张飞那慑人的勇武,再联想到如今文聘、黄祖都被牵制在东线,荆州腹地空虚…
“异度(蒯越字),依你之见…”刘表的声音带着疲惫。
“主公,防人之心不可无。”蒯越低声道,“刘备,世之枭雄也。今我荆州精兵尽在东线,其在北岸,若真有所图,则襄阳危矣。不可不防。”
刘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逐渐变得冷硬。“传令,”他沉声道,“以协防江北、加固城防为名,从蔡瑁将军麾下,调拨三千兵马,由中郎将蔡勋统领,即刻北上,进驻邓县周边要隘。另,知会刘备,即日起,其军粮补给,需按月经由州府核定发放,不得自行征募。”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蔡勋,任务是协防,但也需…密切关注刘皇叔所部动向,有任何异样,即刻来报!”
“臣,遵命。”蒯越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当这道命令和新增的“协防”部队抵达荆北时,刘备站在邓县城头,看着不远处飘扬的、属于蔡氏的旗帜,脸色平静,藏在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他感受到的不是支援,而是一道冰冷的、充满不信任的枷锁,正缓缓套上他的脖颈。流言的刀子,已经无声无息地割开了原本就脆弱的信任,将猜忌的种子,深深埋入了荆州的土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