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抉择与回响(1 / 2)

野王城下的鏖战,在如血残阳彻底沉入西山时,才以一种筋疲力尽、尸横遍野的惨烈姿态,暂时止歇。

徐晃那决死反扑的一击,确如雷霆乍现,一度将河北军最精锐的“大戟士”方阵侧翼搅得人仰马翻。他亲率八百重甲亲卫为锋矢,长斧所向,硬生生在钢铁丛林中撕开一道缺口,斩杀了一名统率五百人的“大戟士”军侯,并趁乱焚毁了紧贴城墙的两座攻城塔。浓烟与火光为这场反击增添了悲壮的注脚。

徐晃撤回时,身陷重围,三名“大戟士”什长持戟合围。徐晃暴喝一声,长斧横扫,格开两柄大戟,第三柄却已刺至肋下!千钧一发之际,他竟不闪不避,以肩甲硬扛戟尖滑刺,火星四溅中,反手一斧劈断对方戟杆,斧刃余势未衰,嵌入那什长胸甲缝隙,鲜血狂喷。亲卫趁机抢上,以盾牌阵护住徐晃两翼,且战且退。每一步后退,脚下都是粘稠的血浆与残肢。

然而,张合用兵之稳,此刻显露无疑。他并未因前锋受挫而慌乱,迅速令旗摇动,中军重步兵结阵如山,缓缓前压,同时两翼各分出一支生力军,如同铁钳般向徐晃所部侧后包抄挤压。眼见突袭造成的混乱即将被扼制,己方伤亡骤增,且城门通道开始遭受河北军弓弩集中射击,徐晃虽心有不甘,却知不可恋战。

“交替掩护!撤回城内!”他嘶声下令,声音在金属碰撞与惨叫声中依旧清晰。

撤退比进攻更为凶险。河北军怎肯放过这重创守军的机会?箭矢如追命飞蝗,死死咬住后撤的并州军。城头守军拼死以弓弩还击,甚至将最后几锅滚沸的粪汁金汁倾泻而下,才勉强阻住追兵。当城门再次在令人牙酸的铰链声中轰然闭合时,城外除了新增的层层叠叠的尸体,还散落着无数断裂的刀枪、丢弃的盾牌和仍在燃烧的残骸。徐晃带出城的数千敢战精锐,能随他退回这血火孤城的,已不足两千三百人。野王守军的鲜血,几乎将北门外那片土地浸透成暗红色的泥沼。

另一边,文丑追击张扬的战斗也分出了残酷的结果。张扬所部虽凭借地形熟悉且战且退,但毕竟以步兵为主,且兵力、战力悬殊。文丑亲率的河北精骑,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不放。

在一处名为“断魂坡”的丘陵地带,张扬被迫转身接战,试图依托坡地阻滞骑兵。河内兵结圆阵自守,长矛如林对外。文丑见状,冷笑一声,竟不直接冲阵,而是指挥骑兵绕坡驰射。箭雨覆盖下,圆阵不断出现缺口。张扬知不能久持,下令向坡后密林撤退。就在此时,文丑瞧见破绽,亲率百余最骁锐的亲骑,如同一柄铁锤,猛然砸向圆阵转换时出现的薄弱衔接处!

张扬正指挥部曲,忽觉恶风扑面,文丑那杆浑铁点钢矛已如毒龙般刺到!他急举剑格挡,“铛”一声巨响,长剑几乎脱手,虎口崩裂。文丑第二矛紧随而至,直刺其胸膛。张扬勉强侧身,矛尖擦着肋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左肩却被矛纂顺势重重扫中,骨裂声清晰可闻!他痛哼一声,半边身子顿时酸麻。若非身旁两名忠心老卒拼死扑上,以身躯挡住文丑后续刺杀,他必丧命当场。亲卫们趁乱抢上,将几乎坠马的张扬拖入阵中,借着暮色与林木掩护,丢弃大部分辎重旗号,仅率千余残兵,狼狈不堪地遁入山林,侥幸逃回河阳。

文丑勒马坡上,看着遁入黑暗的残敌,胸中怒气稍平,但未竟全功的遗憾依旧。他提着矛尖滴血的长兵,拨马回到野王城下。城墙巍然耸立,那面破损却未倒的“徐”字大旗,在晚风中倔强飘扬,仿佛无声的嘲讽。文丑脸色阴沉似水,今日损兵折将,却仍未能撼动此城根基。

“传令!收兵回营!救治伤员,清点损失,明日……再议攻城之策!”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知道,战机已逝,徐晃经此反击,虽付出代价,但守城意志恐怕更加坚定。野王,已成一块卡在喉咙里的硬骨头。

张合默默收拢部队,清点战场。看着抬下来的“大戟士”伤亡名录,他眉头锁得更紧。走到文丑身边,他声音低沉却清晰:“文将军,徐晃顽强,野王急切难下,反损我精锐。我军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兵疲,若迁延日久,恐吕布别有援策。是否……按先前所议,分兵先取河阳?或可调动徐晃,寻机野战?”

文丑胸膛起伏,瞪着野王城头摇曳的火把光影,没有立刻回答。今日挫折带来的不甘与愤怒仍在灼烧,但张合冷静的分析又像冰水,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且让将士们休整一夜……明日,再定行止。”

就在河内战事陷入血腥僵持、文丑张合进退维谷之际,邺城,大将军府,却因一封来自西线的六百里加急军报,掀起了惊涛骇浪。

袁尚正与心腹谋士审配、逢纪于密室中,商议如何从冀州各郡进一步压榨粮秣,以支撑文丑张合大军在河内的长期消耗。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几分期待——若能拿下河内,无疑将极大巩固他监国的权威,压过青州那个令人厌烦的兄长。

突然,密室的门被近乎撞开,一名负责西线斥候的统领连滚爬爬地扑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了衣甲,手中紧攥的绢帛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

“公…公子!西线…西线紧急军情!十万火急!”

袁尚心中猛地一坠,厉声道:“讲!何事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