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42年 汉景帝后元二年 六月初一 卯时三刻
晨曦未露,长安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与不安之中。宵禁刚刚解除,但往日清晨的市井喧嚣却踪迹全无。街道空旷,行人稀少,且大多步履匆匆,面带惊惶,偶有交谈也压低了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未央宫方向传来的、低沉而持续的丧钟声,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一个长安居民的心头。皇帝驾崩的消息已传开,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关于储位争执、宫中暗流甚至可能爆发冲突的可怕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大祸临头的凝滞感。
紫霄宫中。
李凌的神念“俯瞰”着长安。此刻的长安气运,呈现出一种极端“混乱” 与“对峙” 的景象。代表皇权的明黄气运已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片空洞的余烬。取而代之的,是数道强大气运的激烈“绞杀”:
- 最庞大、最凝实的,依旧是窦太后的“深紫” 气运,它如同厚重的铅云,笼罩着整个未央宫乃至长乐宫,其核心意志“坚定” 地“牵引” 着梁王的暗金气运,意图将其“推入”那皇权留下的空白之中。但这牵引并非毫无滞涩,其中夹杂着丧子的悲痛、对朝局反弹的忧虑,以及一丝对“礼法”潜在的忌惮,使得这深紫气运在强势中透出些许“紧绷” 与“躁动”。
- 梁王刘武的“暗金” 气运,此刻如同浇了油的烈火,“炽烈” 燃烧,“张扬” 外露,充满了“进取” 与“贪婪” 的欲望,主动“迎合” 甚至“吸附” 着太后的深紫气运,同时不断“侵蚀” 周围其他较小的、代表朝臣、宗室的气运。其内部,更有数缕“阴戾” 的墨色气流(如公孙诡、羊胜之流)在涌动,为这炽烈的火焰增添了几分“邪毒”。
- 太子刘荣的“淡金” 气运,则被压缩到了极致,“黯淡” 无光,在深紫与暗金的双重挤压下“飘摇欲灭”,其“惶惑”、“恐惧” 的情绪几乎凝成实质。其母栗姬的“浅红” 气运非但无法提供助力,反而因其“短视” 与“骄横”,不断“拖累” 着淡金气运,甚至隐隐有“内耗” 的迹象。
- 以大将军窦婴为核心的、支持太子的“赤红” 气运(代表功勋、兵权),此刻“收缩” 凝聚,如同一面“坚韧” 但“裂痕隐现” 的盾牌,艰难地抵挡着暗金气运的侵蚀。窦婴本人的气运光柱“挺拔” 却“孤直”,承受着来自太后(家族)与梁王的双重压力,“挣扎” 与“痛苦” 的情绪清晰可见。
- 以丞相卫绾为核心的、相对“中立” 或“观望” 的“土黄” 气运(代表行政、礼法),则呈现出一种“胶着” 与“审慎” 的状态。他们如同厚重的堤坝,既“阻滞” 着暗金气运的狂飙突进,也未完全“接纳” 淡金气运,更像是在“观察” 与“权衡”,寻找最符合“礼法”与“稳定”的出口。
整个长安上空,气运涡流激荡,杀机四伏。而今日的“灵前公议”,便是这所有矛盾与力量的总爆发点。
神帝的意念,更多地投注在那一点代表李敢的、微弱而灵动的赤金色光点上。它正在长安城复杂街巷的阴影中“艰难穿梭”,躲避着几缕明显带有“恶意” 与“搜寻” 气息的墨色气流的“追踪”。神帝能做的,依旧是细微的引导:让一条追兵必经的巷口,因夜雨积水而变得格外湿滑,导致一名追兵“意外”扭伤脚踝,略微延缓了速度;让李敢在慌不择路时,“恰好” 瞥见一处半掩的、堆满杂物的院门,为他提供了片刻的藏身之所。这些干预无法改变追捕的大势,只能为他争取一线渺茫的生机。
未央宫,前殿。
这里已被布置成庄严肃穆的灵堂。巨大的梓宫(帝棺)停放在殿中,周围素帷低垂,白烛高烧,香火缭绕。身穿斩衰孝服的太子刘荣,跪在灵前主位,脸色惨白,身形单薄,在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双重打击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他的生母栗姬跪在其侧后,虽然也穿着孝服,但眼中除了惶恐,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怨毒的、对周围一切(尤其是对窦太后和梁王)的警惕与愤恨。
宗室、诸侯王(在京者)、三公九卿、列侯、二千石以上官员,依序跪列于梓宫之后及两侧。人人缟素,表情或悲戚,或凝重,或忐忑,或深沉。偌大的殿堂,除了压抑的哭泣声,便只剩下烛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紧张。
窦太后并未出现在灵堂,但她所坐的、垂下一道珠帘的凤座,被安置在梓宫侧前方,略高于群臣的位置。珠帘之后,身影模糊,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却笼罩着整个殿堂。
辰时正,钟鸣。主持丧仪与公议的丞相卫绾,身着斩衰,手持玉笏,步履沉重地走到灵前,先向梓宫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转向珠帘后的太后,再拜。礼毕,他缓缓起身,面向群臣,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灵堂中回荡:
“大行皇帝,奄弃天下,臣等肝肠寸断,万死莫赎。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社稷不可一刻无主。太子虽在冲龄,然名分早定,为国之储贰。今当大行皇帝灵前,请太子即皇帝位,主丧继统,以安天下之心,以慰先帝之灵!”
此言一出,灵堂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序幕,是“公议”必须走的第一步程序——拥立太子。真正的交锋,在后面。
果然,卫绾话音刚落,宗正刘通便出列,他并未直接反对,而是先向梓宫和太后行礼,然后沉声道:“丞相所言,自是正理。然,臣忝为宗正,掌宗室事,不得不虑。太子仁孝,天下共知。然太子年幼,且……陛下大行,未留遗命。当此国丧、边患未宁、人心浮动之际,主少国疑,恐非社稷之福。昔周公有辅成王,然成王即位,亦在冲龄,赖周公、召公贤能,方得天下大治。今观太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刘荣,以及其身后目光闪烁的栗姬,声音提高,“恐需贤能长君,方能镇抚朝野,内安宗庙,外御强胡!”
这几乎是将太后的意思,用相对“委婉”的宗法言辞说了出来。殿中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
“刘宗正此言差矣!”大将军窦婴再也按捺不住,霍然出列,他双目赤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太子乃陛下元子,嫡长正统,奉宗庙社稷之重,此高皇帝以来不易之典!主少国疑,自有顾命辅政之臣,岂可因噎废食,轻言更易储位?梁王虽有功于国,然终是藩王。若行兄终弟及,置太子于何地?置祖宗法度于何地?此例一开,后世效仿,国本动摇,祸乱之始也!”
他转向珠帘,深深一揖,语气悲愤:“太后!陛下尸骨未寒,灵柩在前!若行此悖逆人伦、动摇国本之事,何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臣,万死不敢奉诏!”
窦婴的激烈反对,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引爆了灵堂。支持太子的部分朝臣,如魏其侯窦婴一系的武将、部分清流文官,纷纷出言附和,言辞或激烈,或恳切。而早已被梁王暗中笼络或慑于太后威势的官员,则在刘通之后,相继出列,或引经据典,或陈述“现实利害”,支持立梁王。双方争执不下,灵堂之内,很快充满了火药味。
珠帘之后,窦太后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冰冷的声音穿透帘幕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够了!灵前喧哗,成何体统!”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但无形的对立情绪更加尖锐。
太后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痛心与决断:“皇帝骤崩,吾心碎裂,岂愿于此情此景,议及此事?然,身为国母,不得不为江山社稷计!太子仁弱,其母不贤,此非吾一人之私见,朝野有目共睹!梁王刘武,皇帝亲弟,于国有大功,贤能素着,年富力强。值此国家危难之际,立长君,安天下,乃不得已之权变,亦是顾全大局!尔等口口声声祖宗法度,岂不知社稷存续,方是最大的法度?皇帝在天有灵,亦必愿见江山稳固,而非拘泥虚名,致生祸乱!”
她的话,直接将“立梁王”提升到了“为江山社稷不得已”的高度,并将反对者置于“拘泥虚名、不顾大局”的境地。
窦婴脸色涨红,还要再争,丞相卫绾却上前一步,拦在了他与珠帘之间。卫绾面向太后,深深一揖,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太后深谋远虑,老臣敬佩。然,废立之事,关乎国体,非同小可。纵是权宜,亦需天下人信服,方可行之无碍。老臣斗胆,敢问太后、诸位同僚,梁王殿下贤能,人所共知。然,若以兄终弟及之名继统,则太子将何以自处?是封王就国,还是……幽居别所?此关乎人伦大义,不得不慎。再者,梁王入继,则其子孙与先帝子孙,何者为嫡?何者为嗣?此亦关乎宗庙血食,万世之基,不可不虑周全。”
卫绾不愧是历经三朝的老臣,这番话并未直接反对,而是将难题抛回给了太后和梁王派。太子如何安置?未来皇位传承的顺序如何?这两个问题,直指“兄终弟及”最核心的伦理与制度困境,也是多数持中立或观望态度的朝臣最深的疑虑。支持太子,是遵循既有法统;支持梁王,则面临一系列难以解决的后续麻烦。
果然,卫绾此言一出,许多原本有些意动的朝臣,又露出了犹豫之色。就连宗正刘通,也一时语塞。
珠帘后沉默了片刻。梁王刘武跪在宗室前列,低垂着头,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节发白。他没想到,最棘手的反对,并非来自窦婴的激烈抗争,而是来自卫绾这老狐狸看似平和、实则诛心的“周全之虑”。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骚动。一名身着深衣、面白无须的宦官,悄无声息地快步进入灵堂,径直走到珠帘旁,低声向帘后禀报了什么。
窦太后的身影明显一震。片刻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更深的寒意:“丞相所虑,不无道理。然,国事紧急,岂能尽拘小节?太子仁厚,吾自有安排,必不使其受委屈。至于后世之序……梁王贤德,自有公论。此事,容后再议!”
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然,储位一日不定,则国丧一日无主,天下一日不安!今日灵前,必决此事!尔等为国之股肱,当以社稷为重,速做决断!”
这是要以太后的绝对权威,强行推动!她不再纠缠于那些伦理难题,而是要利用此刻的权威和混乱,逼迫群臣立刻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