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伸手在罐口扇了扇风。
“只要这点蓝气儿往那粮仓里一钻，凡是沾了毒香料的米袋子，立马就能显出鬼火一样的绿光。”林墨斜眼看着老周，“我这药刚煎好，火候正旺。你要是现在把门关了，不出三日，这京畿粮仓里的米要是流出去，全京城的人吃了都得拉成软脚虾。到时候，你这当铺还能收谁的账？”
老周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两下。
这哪里是来当东西的，这分明是来逼宫的！
但这事儿太大，大到他这一个小小的情报节点根本兜不住。
如果粮仓真出了事，上面查下来，所有知情不报的都得掉脑袋。
“两位姑奶奶……”老周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青鸢正蹲在一堆废弃的账本堆里翻找着什么。
那堆账本都是死当的废纸，有的都烂成了渣，散发着一股霉烂味。
青鸢的手很快，像是在垃圾堆里挑金子。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一本封皮都快掉光了的《盐引流水簿》被她抽了出来。
这账本看着不起眼，纸张泛黄发脆，仿佛一碰就要碎。
但青鸢的手指在书脊内侧轻轻一摸，指腹上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凸起感——那是夹层。
她二话不说，直接撕开了书脊。
果然，在夹层里，藏着一枚已经干涸发黑的火漆印。
那印记极淡，几乎和纸张融为一体，但那特殊的纹路青鸢死都认得。
那是冷宫旧档里才有的封存印！
“借点唾沫。”
青鸢没等老周反应过来，直接用指甲从袖口那处银线痕迹上刮下一点残留的银屑，混着口水，直接涂在了那枚火漆印上。
银屑遇水化开，顺着火漆的纹路渗透进去。
“滋滋……”
一阵细微的化学反应声响起，那枚原本模糊不清的印记，竟然慢慢显现出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
字迹稚嫩，透着股倔强，分明是孩童所书。
那是苏烬宁小时候的笔迹！
“母死于盐，账不可焚。”
八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青鸢的心口。
这不仅仅是一本盐引账，这是苏烬宁生母当年留下的血书！
是有人刻意把这本账当了死当，藏在了这民间当铺里，就是为了躲过宫里的搜查。
“原来根儿在这……”青鸢喃喃自语，手指抚过那行字，指尖微微颤抖，“主子一直在找的源头，竟然就在这破烂堆里。”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得得得——”
那声音整齐划一，每一下都像是踏在人的心尖上。
这不是巡街的衙役，也不是守城的兵丁，这声音沉闷有力，带着杀伐之气。
是私兵！
老周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扑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坏了！是那女人的鹰犬！”他回头冲着两人低吼，“华贵妃的人闻着味儿来了！这帮人杀人不眨眼，要是被他们堵在屋里，咱们三个都得变成花肥！”
“往哪跑？”林墨一把抄起地上的药罐子，那蓝色的蒸汽晃了晃，差点泼出来。
老周咬了咬牙，一脚踹在那个挂满算盘的柜台侧面。
“咔嚓”一声，柜台下方的地板突然翻转，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里涌出一股阴冷的风，夹杂着地下暗河的潮湿水汽。
“下去！快！”老周一边推搡着两人，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那堆废账本往回塞，“这是当铺的逃生密道，直通城外乱葬岗！”
青鸢把那本盐引账死死揣进怀里，回头看了一眼大门。
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了台阶。
“走！”
她拽了一把还在心疼药罐子的林墨，两人一头扎进了黑暗的密道里。
老周最后跳了进去，头顶的翻板“砰”地一声合上，将外面的嘈杂和光亮彻底隔绝。
黑暗中，只剩下三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和脚下烂泥发出的“吧唧”声。
“别出声。”
青鸢低喝一声，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亮起，照亮了这条狭窄逼仄的地道。
墙壁上全是湿漉漉的青苔，头顶时不时滴下一滴冰冷的水珠。
她没急着走，而是从袖口的暗袋里，掏出了刚才那张写着“赤硝提纯法”的桑皮纸。
“你要干嘛？”林墨压着嗓子问，手里的药罐子还散发着余热。
青鸢没说话，只是将那张纸凑近了火折子。
火焰舔舐着纸张的边缘，桑皮纸迅速卷曲、焦黄。
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燃烧成灰，反而在烘烤下，原本那行关于赤硝的字迹竟然慢慢淡去，而在纸张的背面，随着温度的升高，另一层原本看不见的图纹，正在一点点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