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谷的路不太好走。
准确说,是阿甲指的那条“近路”——得翻过一片长满刺藤的坡,还得蹚过一条齐腰深的溪。楚清歌裤脚全湿了,头发上挂着几片刺藤叶子,模样有点狼狈。
“阿甲,”她一边拨开挡路的枝条一边叹气,“你管这叫近路?”
阿甲从地里冒出脑袋,鳞片上沾着泥:“是近啊主人!直线距离最短!”
“但垂直距离最长啊!”楚清歌扒住一块岩石,喘了口气,“还有,你确定这方向是往东?我怎么觉得咱们在绕圈……”
小朱朱飞到她头顶,七彩尾巴耷拉着:“主人,我翅膀酸了。”
“你全程站我头上,酸什么酸?”楚清歌把它捞下来塞进怀里,“老实待着,当暖手宝。”
赤羽优雅地掠过树梢,金红色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凡人就是娇气。本座当年横跨北疆冰川,三天三夜不落地。”
“是是是,您厉害。”楚清歌翻过岩石,脚下一滑——
一只手从后面托住了她的腰。
沈墨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手臂稳稳一带,把她拎到了平地上。动作干净利落,像提了只猫。
“谢谢师兄……”楚清歌站稳,脸有点热。
沈墨“嗯”了一声,收回手,目光扫过她湿透的裤脚:“换条路。”
“可是阿甲说——”
“它挖洞的,不懂走路。”沈墨说得平淡,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跟我。”
楚清歌只好跟上。
怀里的小朱朱探出头,小声嘀咕:“沈师兄好凶哦。”
“那叫靠谱。”楚清歌戳它脑袋,“总比某些鸟靠谱,说好的空中导航呢?”
“妖气干扰嘛!”小朱朱委屈,“万妖谷这破地方,磁场都是乱的……”
说话间,眉心胎记又烫了一下。
丹尊残魂的声音懒洋洋响起:
“往左三十步,有片干燥的缓坡。当年老夫采药时踩出来的路,千年了,应该还在。”
楚清歌脚步一顿。
“您……在帮我们?”她有点不敢相信。
丹尊冷笑:“帮?老夫是嫌你们太慢。照这速度,走到归墟,天道都吃完三茬‘药材’了。”
楚清歌眨眨眼,忽然笑了:“前辈,您是不是……其实挺期待我们去归墟找火种的?”
胎记猛地烫起来。
“胡说什么!”丹尊声音陡然拔高,“老夫只是不想跟你们一起饿死在半路上!”
“是是是。”楚清歌从善如流地往左走,果然看到一片隐约的小径,虽然杂草丛生,但确实好走多了。
她一边拨草一边说:“不过前辈,您当年那把火……真没放辣椒?”
“楚!清!歌!”丹尊在识海里咆哮,“你再提辣椒,老夫现在就自爆残魂,咱们同归于尽!”
“别别别——”楚清歌赶紧顺毛,“我错了,我闭嘴。”
但嘴角的笑藏不住。
沈墨走在她身侧,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在逗他?”
“哪有!”楚清歌一脸无辜,“我这是在缓和团队气氛。”
小朱叽喳:“主人你明明在偷笑!”
赤羽从空中落下,站在她肩头:“幼稚。”
阿甲从地里钻出来,爪子捧着一把红彤彤的东西:“主人!辣椒!我刚挖到的!”
楚清歌:“……”
沈墨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丹尊在胎记里发出一种近乎窒息的声音。
楚清歌干咳两声,接过辣椒塞进储物袋:“那个……先收着,万一路上需要调味呢?”
“调味?”丹尊气笑了,“你是打算见到天道时,先撒一把辣椒面,说‘请慢用’?”
“说不定有用呢。”楚清歌理直气壮,“万一天道怕辣?”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愣了愣。
然后,一个念头像野草般疯长——
为什么不行?
既然天道把修士当药材,那如果药材……自带辣椒呢?
她脚步慢下来。
沈墨察觉到了:“怎么?”
楚清歌没立刻回答。她走到缓坡上一块大石头边,一屁股坐下,从储物袋里掏出水囊,慢慢喝着。
阿甲把剩下的辣椒埋进土里做标记。小朱朱飞出去找野果。赤羽站在石头顶端,眺望远方。
阳光很好,风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很普通的一个上午。
如果忽略他们正在做的事情——逃亡、造反、准备去归墟找千年前的火种,打算烧掉一张吃了无数修士的“餐桌”。
“师兄,”楚清歌忽然开口,“你说……如果我们真找到了火种,真把桌子烧了,然后呢?”
沈墨靠在她对面的树干上,剑抱在怀里:“什么然后?”
“就是……”楚清歌比划着,“烧完之后呢?修仙界怎么办?通天之路没了,天劫还在,心魔还在,修士还要不要修炼?怎么修炼?”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咱们现在喊着要掀桌子,可真掀了,那些靠着‘通天之路’盼头活了百年千年的修士……会不会恨我们?”
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些。
沈墨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说:“桌子是坏的。”
楚清歌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