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的阳光，穿过CBD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晓妍站在电梯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工牌边缘，上面的职位一栏刚刚从“项目助理”换成了“项目负责人”，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亮得有些刺眼。
这是她正式接手“城市新锐消费群体消费习惯调研项目”的第一天。
昨天下午，部门总监在会议室宣布这个决定时，办公室里响起的掌声还萦绕在耳边。总监拍着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期许：“晓妍，这两年你跟着老项目组历练，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个新项目，我相信你能扛起来。”
当时的她，胸膛里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自豪，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挺直腰板，说了句“请总监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可当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回想项目的各种细节时，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压力所取代。
她不是没有参与过项目，恰恰相反，过去两年，她作为核心助理，跟着公司的金牌项目经理跑遍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从前期调研到后期报告撰写，每个环节都摸得门儿清。可“参与”和“负责”，终究是两码事。以前她只需要做好自己手头的细分工作，遇到问题有项目经理兜底，有资深同事帮忙出谋划策。可现在，她成了那个需要兜底的人，成了整个项目组的主心骨，从方案制定到人员调配，从客户对接到底稿审核，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都得由她来承担后果。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十五楼，打断了林晓妍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走进办公室。
此刻的办公室还带着清晨的静谧，只有少数几个同事已经到岗，正低着头默默地整理桌面或浏览邮件。她的新工位在靠窗的位置，视野极佳，能看到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和蜿蜒流淌的护城河。桌上还放着同事们昨天送来的小盆栽，一盆多肉胖乎乎的，叶片上挂着水珠，透着几分生机勃勃的暖意。
“晓妍，早啊！”隔壁工位的张姐端着咖啡走过来，笑着冲她扬了扬杯子，“新工位怎么样？视野可比以前好多了。”
“挺好的，谢谢张姐。”林晓妍回以微笑，心里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些，“你也早。”
“今天可是你‘登基’第一天，可得好好表现。”张姐打趣道，“不过也别太给自己压力，有什么搞不定的，随时开口，我们这些老油条还能帮你搭把手。”
这番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林晓妍心里暖暖的。她点了点头，翻开了桌上的项目资料夹。
项目的核心目标是调研城市18 - 35岁新锐消费群体的消费习惯，为合作方的新产品上市提供数据支撑。合作方是业内知名的快消品牌，对数据的精准度和报告的专业度要求极高。林晓妍翻开前期的初步规划，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她昨天晚上熬夜整理的笔记，从调研范围、样本数量到调研方法，都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
但仅仅有框架是不够的。
她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定为《城市新锐消费群体消费习惯调研方案（初稿）》。光标在屏幕上闪烁着，像是在无声地催促着她。按照计划，今天上午必须把完整的调研方案制定出来，下午联系受访客户，确定第一批调研对象的名单，明天就要安排团队成员开始初步走访。
制定调研方案，这本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工作。以前跟着老项目组，她负责的就是方案的初稿撰写，虽然最后要经过项目经理的修改和完善，但流程和要点她早已烂熟于心。她原本以为，今天写起方案来会得心应手，可真正敲下第一行字时，却突然卡壳了。
以前写方案，只需要考虑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不需要过多地纠结整体的逻辑架构和资源分配。可现在，她要站在整个项目的角度去考量。样本数量定在5000份，这个数字是否合理？过多会增加调研成本和数据处理难度，过少又会影响数据的代表性。调研方法采用线上问卷和线下访谈相结合的方式，线上和线下的比例该如何分配？线下访谈的地点选在哪里才能覆盖不同区域、不同消费层次的群体？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让她有些应接不暇。她打开以往的成功案例，一页一页地翻看，试图从中找到借鉴。可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对劲。每个项目的背景和目标都不同，生搬硬套肯定不行。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一些困倦。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林姐，这是你昨天让我整理的新锐消费群体的相关数据报告。”实习生小王抱着一摞打印好的资料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拘谨。
“谢谢你，小王。”林晓妍接过资料，指尖触到纸张的温度，心里泛起一丝愧疚。昨天她临时通知小王加班整理资料，这孩子二话没说就留下来了，直到晚上八点多才走。
“不客气，林姐。”小王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林姐，今天的工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林晓妍翻看了几页数据报告，上面的图表做得很清晰，数据来源也标注得很详细。她抬眼看着小王，笑了笑：“你先把这份报告里的数据再核对一遍，确保没有错误。另外，你再搜集一下最近三个月的快消行业动态，重点关注我们合作方的竞品情况，下午我们开会的时候要用。”
“好的，林姐，我马上就去做。”小王爽快地答应下来，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小王朝气蓬勃的背影，林晓妍心里也多了几分动力。她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更不能让自己失望。
她重新聚焦到电脑屏幕上，关掉了那些成功案例的文档，开始凭着自己的理解和经验，一点点地搭建方案的框架。先明确调研的核心目标，再拆解成几个细分目标；然后确定调研对象的筛选标准，既要涵盖不同年龄段、不同职业的群体，也要兼顾不同收入水平和消费偏好的人；接着规划调研流程，把整个项目分成准备阶段、执行阶段和总结阶段，每个阶段都设定好明确的时间节点和责任人。
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清脆而有节奏。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太阳已经升高，办公室里的同事也渐渐多了起来，键盘声、电话声、偶尔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忙碌而有序的职场画卷。
林晓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直到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她才抬头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
她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调研方案的初稿终于完成了，整整十五页，从调研背景、调研目标到调研方法、数据处理方式，一应俱全。她把文档保存好，站起身来，准备去楼下的餐厅吃饭。
路过顾宇轩的工位时，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顾宇轩是公司的技术骨干，也是她曾经的“半个师傅”。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很多技术层面的问题都是请教他的。顾宇轩性格沉稳，话不多，但做事极其认真负责，不管她问多么基础的问题，他都会耐心地一一解答。
此刻，顾宇轩正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目光与她相遇。
“方案写完了？”他开口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温和。
“嗯，初稿写完了。”林晓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准备去吃饭。”
“去吧，吃饭的时候别想工作了，好好休息一下。”顾宇轩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下午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好，谢谢你，顾哥。”林晓妍心里暖暖的，转身朝着电梯口走去。
午饭吃得有些仓促，她随便点了一份套餐，一边吃一边在脑子里过下午要做的事情。联系受访客户是重中之重，她手里有一份公司之前积累的客户名单，大概有两百多个，需要一个个打电话确认对方是否愿意参与调研。
下午一点半，林晓妍回到办公室，开始联系客户。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一位年轻的创业者，对方很爽快，听完她的介绍后，立刻就答应了参与调研，还主动提出可以帮忙联系身边的朋友一起参与。这让林晓妍备受鼓舞，信心也增加了不少。
可接下来的电话，就没那么顺利了。
有的客户一听是调研电话，直接就挂断了；有的则很委婉地表示自己太忙，没有时间；还有的对调研的目的心存疑虑，反复询问是否会泄露个人信息，林晓妍不得不耐心地一遍遍地解释，保证会对所有受访者的信息严格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