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不再多言,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家装饰比较豪华的药铺前。这家药铺在一众摊位中格外显眼,门脸是用名贵的紫檀木做的,木头的纹理清晰可见,被打磨得光可鉴人,透着深沉的暗红色。门楣上挂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百草堂”三个大字是用颜体写的,笔力遒劲,浑厚有力,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派,牌匾边缘还雕刻着缠枝纹,精致得很。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灯笼面是上好的红绸,上面用金线绣着“药”字,随风轻轻摇曳,灯笼穗子扫过门框,发出“沙沙”的轻响。门两旁各摆着一盆茂盛的万年青,叶片翠绿得像要滴出水来,叶脉清晰可见,根部用青石盆装着,盆上刻着简单的花纹,看着就透着生机,给这药铺添了几分生气。
四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他们个子虽然算不上七尺男儿,但透着一股精气神,刚一进门,就对着柜台后的老板大声问道,声音洪亮得像打雷:“老板,你这可有打胎花?”他这一声喊,震得药铺里挂在房梁上的药葫芦都轻轻晃动起来,葫芦里的药末发出“簌簌”的轻响,几缕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能看见空中扬起的细小药尘。
那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肚子圆滚滚的,像揣了个小皮球,穿着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青布长衫,领口和袖口都浆得挺括,手里正拨着算盘,算珠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安静的药铺里格外清晰,像一串清脆的珠子落地。闻言,他抬起头,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客官,您可来巧了!小店的打胎花刚好用完,不过都做成打胎药了,现成的药丸,吃着方便。但是别慌,等一会儿,我那专门送药的人就回来了,就能拿到新鲜的打胎花了。他刚去后山采的,新鲜得很,还带着露水呢,药效保准好!”他说话时,手还在算盘上轻轻点着,显得十分熟稔。
孙悟空好奇地问,挠了挠下巴上的绒毛:“专门送药的?难不成是江湖郎中?背着个药箱,走街串巷给人瞧病那种?”
老板摆了摆手,笑着说,脸上的肉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客官说笑了,那不是郎中,是一个江湖游荡者。听说他的生存能力强得很,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冰天雪地,无论把他扔到什么地方都能存活,跟那打不死的小强似的。我们这一片药铺,都爱请他去一些危险的地方摘一些稀有的上等草药,像什么千年灵芝、天山雪莲、铁皮石斛,他都能弄来,而且成色极好。关键人家也很良心,报价也不高,如果是非常稀少的草药,都是一斤二十个铜板,这些常见的,一斤才五个铜板,童叟无欺,信誉好得很,我们都信得过他。”
孙悟空听后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人倒挺有意思,像个有真本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哦?竟有这等人物?倒想见识见识,看看是何方神圣,有这般能耐。”
房日兔身体矮小,够不着柜台,只能扒着柜台边缘,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仰着小脸,脖子伸得像只小鹅,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颗黑葡萄,好奇地问:“生存能力很强?有多强?是不是能上天入地?”
那老板一听,顿时来了劲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啪”地放下算盘,往前凑了凑,唾沫横飞地讲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震得柜台上的药瓶都轻轻颤动:“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只能说强得离谱,简直不是凡人!把他扔到冰天雪地里,零下几十度,滴水成冰,别人去了冻得直打哆嗦,他倒好,能在雪地里找到雪莲吃,那雪莲长在冰缝里,常人根本找不到;晚上还能钻到熊洞里取暖,那熊瞎子见了他,都得乖乖挪挪窝,不敢惹他!”
“要是把他扔到沙漠里,黄沙漫天,寸草不生,他也能活!他能分辨出哪片沙子底下有水,哪颗仙人掌能吃,哪片绿洲能落脚。渴了就挖沙取水,饿了就烤仙人掌果,晚上还能靠着沙丘睡大觉,连蝎子毒蛇都绕着他走!”
“他还能分辨哪种食物有毒,哪种食物无毒,不管多毒的蘑菇,像那种颜色鲜艳的毒蝇伞,他看一眼就知道能不能碰,闻闻味儿就知道毒性大小。还会各种生火的方法,钻木取火、燧石取火是基本功,据说他还能用冰取火,找块透明的冰块,打磨成凸透镜,对着太阳就能引燃干草,你说神不神?”
“更厉害的是,他还能和猛兽格斗!据说前阵子在傲来国北山,他徒手杀死了一只猛虎!那老虎站起来比人还高,牙尖爪利,他愣是凭着一把小匕首,躲过老虎的扑咬,找准机会划破了老虎的喉咙。后来还把虎皮剥了,肉烤着吃了,连虎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听说那虎皮现在还挂在猎户的家里当镇宅的物件呢!怎么样?厉害吧?”老板说得兴起,手舞足蹈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尾火虎听得眼睛发亮,像两颗亮闪闪的星星,拳头都攥紧了,忍不住说道:“听起来可真强!简直跟话本里的英雄似的,希望等会儿能见到,也好见识见识这位高人的模样!”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咚咚”的锣鼓声,声音不疾不徐,节奏分明,是那种走街串巷的小贩常用的信号,一听就知道是送货或者收账的来了。
老板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下手:“说曹操曹操到,那人来了!”
四人连忙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人背着个大大的帆布背包,从人群中挤了进来。那背包鼓鼓囊囊的,上面布满了一小格一小格的织带系统,设计得十分精巧,每一格都能用来固定东西,侧面的织带系统上捆绑着一把斧头,斧头套是厚实的牛皮做的,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显然用了很久;另一侧则是一把铲子,同样有铲子套保护着,套子是帆布的,边缘有些磨损。
那人长相平平,算不上英俊,甚至可以说有些普通,中等身材,但身材看上去十分硬朗,肩膀宽阔,腰杆笔挺,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像是被常年的日头晒透了,透着一股质朴的光泽。他的胡须有些发白,像撒了点霜,却更添了几分沧桑与沉稳,下巴上的胡茬刮得不太干净,冒出青黑色的一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像鹰隼一般锋利,黑沉沉的,仿佛能看透一切,带着一股洞悉世事的锐利,扫过药铺时,目光快速而精准。
那人一进门,就把背包往地上轻轻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轻响,然后开口说道,声音洪亮有力,像敲在石板上:“老板,你要的打胎花、人参、当归、甘草,还有黄芪,都给你找来了,新鲜得很,刚从后山采的,还带着土呢。”
老板连忙从柜台后绕出来,满脸堆笑,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起:“哎呀,云先生,辛苦你了,快请坐,喝杯茶歇口气!我刚烧开的龙井,给你泡一杯解解渴!”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去搬椅子。
那人摆了摆手,动作干脆利落,拒绝道:“不了,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城西的‘回春堂’还等着我送药呢。这些你点点看,没错的话我就走了,别耽误了时辰。”说着,他打开背包上的拉链,拉链“刺啦”一声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个用纸仔细包着的草药,纸包的四角都叠得整整齐齐,还用细麻绳捆了一圈,递给老板。
孙悟空见他行事利落,不拖泥带水,心生好感,忍不住上前一步,抱拳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先生,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这模样,定是位有本事的人。”
那人转过头,看了孙悟空一眼,目光在他毛茸茸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认出了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很浅,却让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柔和了几分:“我叫云归道,云游四海的云,归心大道的归道。人如其名,就喜欢四处云游,探索那些没去过的地方。你叫什么名字?”
“俺老孙乃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孙悟空傲然道,挺了挺胸脯,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毕竟这名号在三界也是响当当的。
云归道听后,只是笑着拱了拱手,动作不卑不亢:“久仰孙大圣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大闹天宫的英雄。”他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惊讶,仿佛早就听闻,只是今日得见罢了。
氐土貉一直盯着他背上的斧头,那斧头的形状确实奇特,忍不住指着问道:“云归道先生,你这斧头看上去很特别,从这外形来看,后面挺长的,不像是普通的斧头,倒像是有什么机关似的。”
云归道听后笑了笑,笑容比刚才真切了些,他伸手取下斧头,动作熟练地摘下斧套,露出了斧头的真面目。众人一看,顿时“呀”了一声,都有些惊讶。
原来这斧头后面不是常见的尖头,也不是锤子,而是一把镰刀,镰刀的弧度恰到好处,刃口闪着寒光,形状如同鹰嘴,锋利异常,一看就经常打磨。
“这叫鹰嘴斧,”云归道解释道,用手指了指斧头和镰刀的结合处,“因为后面是镰刀而出名。这斧子是我自己琢磨着打制的,前面的斧头能砍树、劈柴、挖树根,后面的镰刀能割草、割藤、削枝条,在野外探险时,用处大着呢,能省不少事,不用背着斧头又带镰刀。”
孙悟空凑近看了看,笑着说:“先生有这把斧子,割草药倒也顺手,尤其是割那些带藤的草药,一镰下去就能割断,省得再带镰刀了,倒是个巧心思!”
云归道笑了笑,把斧头重新套好,挂回背包上:“正是如此。我还有事先走了,还要继续探索三界,看看那些奇山异水,后会有期。”
众人连忙与云归道拱手告别,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只见他背着那沉甸甸的帆布背包,步履却依旧轻快稳健,像脚下生了风一般,很快便汇入了药铺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走得极有章法,在摩肩接踵的人潮里穿梭自如,时而侧身避开挑着担子的货郎,时而抬脚跨过地上的水洼,不多时,那抹古铜色的身影便被涌动的人浪彻底吞没,只余下背包上露出的半截鹰嘴斧斧柄,在攒动的人头间闪了一下,便再无踪迹。
孙悟空收回目光,转头对着柜台后的老板朗声道:“老板,给俺老孙拿三颗打胎花,要最新鲜的,刚从云先生包里取出来的那种!”他特意加重了“最新鲜”三个字,生怕耽误了心月狐的事,说话时,毛茸茸的手还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震得旁边一个装着枸杞的小陶罐微微晃动。
老板闻言,连忙应道:“哎,好嘞!”他快步走到堆放草药的货架前,从云归道刚送来的那堆纸包中仔细挑拣起来。那些纸包都用细麻绳捆着,上面用炭笔标着药名,老板一眼就瞅见了写着“打胎花”的三包,伸手取下来,又用戥子挨个称了称,确保分量足实,这才重新用干净的绵纸包好,包得方方正正,还在上面用毛笔蘸着朱砂画了个小小的十字记号,笑着递给孙悟空:“客官,您瞧好,这三包都是刚采的打胎花,花瓣上的露水还没干呢,药效绝对顶呱呱!一个铜板就行了,童叟无欺。”
孙悟空接过纸包,入手轻飘飘的,却仿佛捧着千斤重担。他打开一角瞅了瞅,只见里面的打胎花果然如书上所写,色白似雪,花瓣纤薄如蝶翼,花心那一点嫩黄像缀了颗碎金,凑近了闻,还能嗅到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混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他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铜板,递到老板手中,又掂量了掂量纸包,道:“走,咱们回去!可别让心月狐等急了。”
四人转身往药铺外走,木质的门槛被往来的人踩得光滑如玉,孙悟空走在最前面,尾巴不经意地在身后扫了扫,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门口悬挂的红灯笼,灯笼穗子轻轻拂过门框,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刚出药铺门,尾火虎便按捺不住性子,眼睛骨碌一转,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凑到众人跟前,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说:“我要先走了!这傲来国虽热闹,可哪有回去逗狐姐有意思?我倒要瞧瞧,她这会儿是不是正急得在演武场上转圈呢,保准脸都白了!”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等其他人应声,他便往后退了两步,脚下轻轻一点,周身顿时腾起一团橘红色的火焰般的祥云,那祥云边缘还跳动着细碎的火星,映得他脸上的绒毛都泛着红光。他哈哈一笑,声音里满是得意:“先走一步啦!”话音未落,便纵身跃上云端,脚下的祥云“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花果山的方向疾速飞去,转瞬就成了天边的一个小红点。
剩下的孙悟空、房日兔和氐土貉三人相视一笑,眼底都带着几分无奈,却也明白尾火虎的性子,不过是小孩子般的调皮罢了。孙悟空摆了摆手:“这泼猴似的性子,倒跟俺老孙年轻时有几分像。走,咱们也抓紧些!”
三人不再耽搁,加快了脚步。房日兔个子矮,步子小,为了跟上节奏,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像只慌慌张张的兔子,头上的两只长耳朵还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氐土貉则稳稳地跟在一旁,时不时伸手扶一把差点撞到行人的房日兔,嘴里低声提醒:“慢点,别着急。”孙悟空走在最前面,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小道,引得旁边卖糕点的小贩直嚷嚷:“哎,客官慢着点,别碰翻了我的糖糕!”
他们一路穿行,很快便走出了喧闹的北市。刚一离开市集,眼前的景象便豁然开朗,只见城外是一片开阔的田野,绿油油的禾苗在风中起伏,像一片无边无际的绿海,远处的青山如黛,连绵起伏。三人停下脚步,孙悟空抬头望了望天色,只见日头已过中天,正是赶路的好时候,便道:“走吧,驾云回去!”
说罢,他率先纵身跃起,周身瞬间凝聚起一团洁白的祥云,那祥云厚实得像,还带着淡淡的水汽。房日兔和氐土貉也紧随其后,各自召来祥云——房日兔的祥云是浅灰色的,带着点点白斑,像撒了把碎雪;氐土貉的则是土黄色,边缘泛着些微红,倒与他的名字相衬。
三人脚踏祥云,并排朝着花果山的方向飞去。阳光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给孙悟空的金毛镀上了一层金边,给房日兔的灰云染上了几分暖意,给氐土貉的黄云增添了些许亮色。祥云拖着长长的尾巴,在蔚蓝的天空中划出三道优美的弧线,像三道流动的彩虹,将天空映衬得愈发澄澈。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田野里青草的清香和远处山林的气息。孙悟空低头望去,只见下方的村庄像一个个小小的模型,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河流像一条银色的带子,蜿蜒曲折地流淌在大地上。他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洪亮,在天地间回荡:“走喽!回去给心月狐送药去!”
房日兔也跟着咯咯直笑,两只长耳朵在风中飞扬:“不知道尾火虎这会儿到了没有,狐姐见了他,会不会又要发脾气呀?”
氐土貉嘴角也噙着笑意,声音温和:“说不定呢,不过有打胎花在,狐姐很快就能好起来,到时候大家又能像往常一样说笑了。”
三人说说笑笑,祥云在天空中疾速飞行,将傲来国远远抛在身后。远处的花果山已经隐约可见,那座仙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顶的水帘洞瀑布像一条白色的银练,闪闪发光。想到很快就能回到熟悉的地方,解决心月狐的难题,三人的心情都轻快起来,连飞行的速度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赋词一首:
《临江仙·寻花解厄遇奇人》
演武场中喧未歇,狐仙腹内惊澜。
孕花误惹是非缠,急寻解厄草,奔往傲来川。
北市繁华人似织,药庐偶见奇贤。
斧镰相伴历山川,云游归大道,一笑别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