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 飞逝,转眼 便到了天子 圣驾 结束 在 吴县驻跸、启程 归京的最后 一日。
隆重的 送别 宴席 上,笙歌 鼎沸,觥筹交错。年轻的天子 面带 酒意,神情 愉悦,与 近臣 谈笑风生,显得 颇为 ‘ 跳脱’轻松。凌云 侍立 在 下首 陪宴,看着 天子 这般 模样,心中 不禁 泛起 一丝 复杂的情绪。
遥想 当年,在 京师 之时,正是 他 凌云,率先 上表,力主 ‘ 天子 年长,宜 亲政’,可谓 是 推动 今上 亲政的‘ 首倡 之臣’之一。如今,亲眼 见证 这位 自己 曾寄予厚望的年轻 皇帝,凌云 心头 却 莫名 生出 几分 疑虑。‘ 若 有朝一日,陛下 宠信 奸佞,耽于 享乐,成了 史书 所载的昏君……那我 这个 ‘ 首倡 者’,又 该 当 如何 自处?后世 史家 的 春秋 之笔,又 会 如何 评判 我 凌云?’这 念头 一闪而过,随 即 被 他 压下。眼下,并非 思索 此事的时机。
翌日,凌云 率领 苏州 文武 官员,将 天子 銮驾 恭送 至 苏州 地界 最北端的官道 长亭处,方才 止步。望着 那 绵延 数里、旌旗 招展的仪仗 缓缓 消失在北方的天际线,凌云 心中 竟 有 一丝 难以言喻的空落落之感,仿佛 一场 盛大而喧嚣的梦,骤然 醒转。他 深吸 一口气,转身 挥手:“回城!”接下来,便是 静心 等待 朝廷 对于 自己 新 任命的时刻了。
回归 衙署 后的日子,似乎 又 恢复了往昔的平静。然而,这份 平静 并未 持续 太久。
这日 清晨,凌云 如常 在 书房 批阅 积压的公文。当 他 翻开 一份 由 吏部 签发、经由 淮南道 观察使司 转呈的最新 ‘ 官牒’时,目光 骤然 一凝,握着 公文的手 指 甚至 微微 颤抖了一下!
只见 那 官牒 上 赫然 写着:原 任 台州 刺史、兼 浙东 观察 处置使 府 司马 王 知远,擢升 为 苏州 刺史、督苏 杭 等 州 军事!
“王……王 老师?”凌云 几乎 不敢 相信 自己的眼睛!他 这位 昔日的‘ 恩师’兼 老上司,那个 在台州 任上 便 以 ‘ 清静无为’、‘ 端坐 抚琴’着称,被 他 暗中 讥为 ‘ 喝茶看报’的 好好先生,居然……居然 不声不响地官升 一级,从台州观察期,调任 到了 这 天下 最 富庶的大都 会 苏州,担任 正四品下的苏州 刺史!
一股 难以言喻的酸涩 与 荒谬感,瞬间 涌上 凌云 心头!自己 在 这 苏州 任上,呕心沥血,扳倒 了 多少 权贵,历经 了 多少 凶险,才 勉强 以 ‘ 别驾’之身,‘ 署理’府事,苦苦 挣扎。而 这位 王老师,似乎 什么 都没 做,整日 只是 ‘ 坐而论道’、‘ 明哲保身’,竟 能 如此 轻松地爬到 自己 头上,成为 名正言顺的顶头 上司!
“呵……呵呵……”凌云 放下 公文,忍不住 发出一声 意味难明的低笑,喃喃自语道:“真是……朝中 有人 好做官 啊……”
两日 后,关于 王 刺史 即将 到任的正式 文书 便 送达了苏州 府衙。或许 是 因 王 知远 本就 在台州任职,离 苏州 不远,无需 绕道 京师 谢恩 领凭,故而 行程 极快。不过 数日 功夫,这一 日 上午,便有 快马 来报:王 刺史 的 官船,已 抵达 城外 运河 码头!
尽管 心中 百味杂陈,但 官场 规矩 不可废。凌云 立即 下令 苏州 府 所有 留守的官员,齐集 码头,准备 迎接。虽 已 入秋,但 今日 阳光 却 格外 炽烈,气温 颇高。然而,码头 上 迎接 新 上司的‘ 热情’,却 比 这 秋老虎 的 天气 还要 ‘ 热烈’几分!大小 官员 个个 袍服 整齐,翘首以盼,场面隆重 非常。
凌云 率领 众人,在 码头 足足 等候了近 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一艘 悬挂着‘ 苏’字 官旗的中等 官船,缓缓 靠岸。船板 搭好,首先 下来的是 几名 属官 和 仆从。随后,一位 身着 紫色 官袍、腰束 金带、面容 清癯、颔下 三缕 长须、神情 温和中带着 几分 疏淡的中年 官员,出现在 船头。不是 别人,正是 凌云 的 老上司——王知远!
凌云 立刻 整理 衣冠,快步 上前,在 王 知远 踏上 码头 的 瞬间,便 要 行 跪拜 大礼,口中 高声道:“学生 凌云,恭迎 恩师 王 大人 履新!恩师 一路 辛苦!”
王 知远 目光 在 凌云 身上 微微一 顿,眼中 闪过一丝 不易察觉的复杂之色,随即 脸上 堆起 和煦的笑容,抢前 一步,伸手 牢牢 托住 凌云 的 双臂,不容 他 拜下,连声道:“哎呀!凌 贤弟!何须 如此 大礼!折煞 老夫了!快快 请起!快快 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