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休出使回纥回来后,得到的赏赐微薄,心中怨恨朝廷,他入宫拜见朱泚,屏退左右侍从,秘密交谈了很长时间,为朱泚分析成败得失,援引符命之说,劝说他称帝谋反。朱泚听后十分高兴,但还没有下定决心。宫中的宿卫各军,举起白旗投降朱泚的人,在宫门前排列了很多。朱泚连夜从禁苑门出兵,第二天一早从通化门入宫,队伍络绎不绝,士兵们张弓拔刀,想要用武力威慑众人。
皇上想起桑道茂曾经说过的话,便从咸阳前往奉天。奉天县的官员听说皇上的车驾突然到来,都想逃到山谷中躲藏,主簿苏弁制止了他们。苏弁是苏良嗣的堂孙。文武大臣渐渐相继赶到奉天。己酉日,左金吾大将军浑瑊抵达奉天。浑瑊向来有威望,众人的心才因此稍稍安定下来。
庚戌日,源休劝说朱泚关闭长安的十座城门,不许朝廷官员出城,朝廷官员们常常换上平民的衣服,假扮成雇工仆人偷偷出城。源休又为朱泚游说引诱文武官员,让他们归附朱泚。检校司空、同平章事李忠臣长期失去兵权,太仆卿张光晟自恃有才,两人都郁郁不得志,朱泚于是将他们全部起用。工部侍郎蒋镇出逃时,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脚,被朱泚的人抓住。此前,源休凭借才能,张光晟凭借节义,蒋镇凭借清廉朴素,都官员外郎彭偃凭借文学才华,太常卿敬釭凭借勇武谋略,都被当时的人所看重,到这时都被朱泚任用。
凤翔、泾原的将领张廷芝、段诚谏率领几千名士兵救援襄城,还没出潼关,就听说朱泚占据了长安,于是杀死了他们的大将陇右兵马使戴兰,溃散后归附朱泚。朱泚于是自认为是人心所向,谋反的计划就此确定下来,任命源休为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为皇城使。各部门的物资供应、六军的宫门守卫,都全部模仿皇帝的规格。
辛亥日,朝廷任命浑瑊为京畿、渭北节度使,行在都虞候白志贞为都知兵马使,令狐建为中军鼓角使,神策都虞候侯仲庄为左卫将军兼任奉天防城使。
朱泚认为司农卿段秀实长期失去兵权,料想他心中必定郁郁不乐,于是派遣几十名骑兵前去征召他。段秀实闭门拒绝,骑兵们翻墙而入,用兵器劫持了他。段秀实自己估量难以幸免,就对子弟们说:“国家遭受祸患,我怎么能躲避呢!应当以死报效国家;你们各自去寻求生路吧。”于是前去拜见朱泚。朱泚高兴地说:“段公您来了,我的大事就成功了!”请他入座,向他询问计策。段秀实劝说道:“您向来以忠义闻名天下,如今泾原军因为犒劳赏赐不丰厚,贸然发动兵变,致使皇上流离失所。犒赏不丰厚,是主管官员的过错,天子哪里会知道呢!您应当用这个道理开导将士们,向他们说明利害祸福,然后尊奉迎接皇上回宫,这是无人能及的大功啊!”朱泚沉默不语,心中很不高兴,但他考虑到自己和段秀实都是被朝廷罢黜闲置的人,于是推心置腹地委任他。左骁卫将军刘海滨、泾原都虞候何明礼、孔目官岐灵岳,都是段秀实向来厚待的人,段秀实暗中与他们谋划诛杀朱泚,迎回皇上。
皇上刚到奉天时,下诏征调附近各道的军队前来救援。有人进言说:“朱泚被乱兵拥立为头领,很快就会来攻打奉天,应当尽快修缮防御工事。”卢杞咬牙切齿地说:“朱泚忠贞不二,群臣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怎么能说他跟随乱兵谋反,伤害大臣的心呢!臣愿意用全家一百口人的性命担保他不会谋反。”皇上也认为是这样。又听说群臣劝说朱泚迎接皇上回宫,于是下诏命前来救援的各路援兵,都在距离奉天三十里外的地方安营扎寨。姜公辅劝谏说:“如今奉天的守卫兵力单薄,防备的考虑不能不周密。如果朱泚竭尽忠心前来迎接皇上,又何必忌惮援兵太多;如果他并非如此,那也是有备无患。”皇上这才下令将所有援兵都召入城中。卢杞和白志贞对皇上说:“臣观察朱泚的心思和行迹,必定不会谋反,希望陛下挑选一位大臣前往京城安抚他,以便观察他的动向。”皇上询问随从的大臣们,众人都心怀畏惧,没有人敢前去。只有金吾将军吴溆请求前往,皇上很高兴。吴溆退朝后告诉别人说:“享受着朝廷的俸禄,却在朝廷危难时逃避,这算什么臣子!我有幸身为皇室的近亲,并非不知道前去必定会死,只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于赴难的臣子,让皇上心中感到遗憾罢了!”于是奉旨前往拜见朱泚。朱泚谋反的计划已经确定,虽然表面上接受了诏命,把吴溆安置在客省居住,但不久就把他杀了。吴溆是吴凑的哥哥。
朱泚派遣泾原兵马使韩旻率领三千名精锐士兵,声称前去迎接皇上的车驾,实际上是想袭击奉天。当时奉天的守备兵力薄弱,段秀实对岐灵岳说:“事情危急了!”让岐灵岳伪造姚令言的兵符,命令韩旻暂且返回,等大队人马一同出发。偷取姚令言官印的人还没回来,段秀实就倒着盖上司农卿的官印,制成兵符,招募擅长奔跑的人前去追赶韩旻。韩旻行军到骆驿,接到兵符后便率军返回。段秀实对一同谋划的人说:“韩旻一回来,我们这些人就都要被斩尽杀绝了!我应当直接上前搏杀朱泚,杀了他,就算不能成功,一死了之,终究不能做他的臣子!”于是命令刘海宾、何明礼暗中联络军中的士兵,想要让他们在外面接应。韩旻的军队返回后,朱泚、姚令言都大为震惊。岐灵岳独自承担了伪造兵符的罪责而被处死,没有牵连到段秀实等人。
当天,朱泚召集李忠臣、源休、姚令言以及段秀实等人商议称帝的事情。段秀实猛地站起身,抢过源休手中的象牙手板,走上前去将唾沫吐到朱泚的脸上,大骂道:“狂妄的叛贼!我恨不得把你斩成万段,怎么会跟随你谋反呢!”随即用手板击打朱泚,朱泚抬手抵挡,手板只击中了他的额头,鲜血溅洒在地上。朱泚和段秀实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旁边的人都猝不及防,不知所措。刘海宾不敢上前,趁着混乱逃走了。李忠臣上前帮助朱泚,朱泚才得以爬起来脱身逃走。段秀实知道事情不能成功,就对朱泚的党羽说:“我不和你们一起谋反,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众人争相上前杀死了他。朱泚一只手捂着流血的额头,另一只手制止众人说:“他是义士,不要杀他。”段秀实已经死了,朱泚哭得十分悲哀,用三品官员的礼仪将他安葬。刘海宾穿着丧服逃走,两天后被抓获,也被杀死了。他没有牵连出何明礼。何明礼跟随朱泚攻打奉天,后来又图谋诛杀朱泚,也被杀死了。皇上听说段秀实死了,悔恨没有及早重用他,痛哭流涕了很久。
壬子日,朝廷任命少府监李昌夔为京畿、渭南节度使。
凤翔节度使、同平章事张镒,性情儒雅宽厚,注重修饰仪表,不熟悉军事。他听说皇上在奉天,想要迎接皇上的车驾到凤翔,于是准备了皇上的服饰用具和财物,要进献给行在。凤翔军的后营将领李楚琳,为人强悍勇猛,军中的士兵都畏惧他。他曾经侍奉过朱泚,深受朱泚的厚待。行军司马齐映和同僚齐抗对张镒说:“不除掉李楚琳,他必定会成为叛乱的祸首。”张镒于是命令李楚琳率军出城,屯驻在陇州。李楚琳借故拖延,没有按时出发。张镒正一心担忧迎接皇上的事情,以为李楚琳已经离城了。当天夜里,李楚琳和他的党羽发动叛乱,张镒用绳子拴住身体从城墙上吊下去逃走,叛军追上他,将他杀死,判官王沼等人也都被杀死。齐映从水洞里逃出城,齐抗假扮成雇工挑着担子逃走,两人都得以幸免。
起初,皇上因为奉天城狭小逼仄,想要前往凤翔。户部尚书萧复听说后,急忙请求拜见皇上说:“陛下大错特错!凤翔的将士都是朱泚过去的部下,其中必定有和他一同作恶的人。臣尚且担心张镒不能长久,陛下怎么能把车驾带到那危险难测的地方去呢!”皇上说:“我前往凤翔的计划已经决定了,就为你多留一天吧。”第二天,皇上就听说了凤翔发生叛乱的消息,于是打消了前往凤翔的念头。
齐映、齐抗都赶到了奉天,朝廷任命齐映为御史中丞,齐抗为侍御史。李楚琳自立为凤翔节度使,投降了朱泚。陇州刺史郝通逃奔到李楚琳那里。
商州的团练兵杀死了他们的刺史谢良辅。
朱泚从白华殿搬到宣政殿居住,自称大秦皇帝,改年号为应天。癸丑日,朱泚任命姚令言为侍中、关内元帅,李忠臣为司空兼侍中,源休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蒋镇为吏部侍郎,樊系为礼部侍郎,彭偃为中书舍人,其余张光晟等人都被授予不同的官职。册立弟弟朱滔为皇太弟。姚令言和源休共同执掌朝政,凡是朱泚的谋划决策、官员任免、军事行动、物资粮草等事务,都要禀报源休。源休劝说朱泚诛杀留在京城的宗室成员,以此断绝人们的期望,朱泚于是杀死了郡王、王子、王孙共七十七人。不久又任命蒋镇为门下侍郎,李子平为谏议大夫,两人都担任同平章事。蒋镇心中忧虑恐惧,常常怀揣着刀子想要自杀,又想要逃亡,但生性怯懦,最终都没有成功。源休劝说朱泚诛杀那些出逃躲藏起来的朝廷官员,以此胁迫其余的人归附,蒋镇极力营救他们,因此得以保全性命的人很多。樊系为朱泚撰写登基的册文,册文写成之后,就服毒自杀了。大理卿胶水人蒋沇前往奉天行在,途中被叛军抓获,叛军逼迫他担任官职,蒋沇于是绝食,声称自己身患重病,趁机偷偷逃走,得以幸免。
哥舒曜的军中粮食耗尽,于是放弃襄城,逃奔洛阳。李希烈攻陷了襄城。
右龙武将军李观率领一千多名卫兵跟随皇上到奉天,皇上委托他招募士兵,几天之内就招募到五千多人。李观将这些士兵排列在大道上,军容整齐,旗帜和战鼓都十分严整,奉天城中的百姓因此士气大振。
姚令言率领泾原军东征时,任命兵马使京兆人冯河清为泾原留后,判官河中人姚况主持泾州事务。冯河清、姚况听说皇上前往奉天,召集将士们大哭一场,用忠义激励他们,调拨出一百多车的铠甲兵器,连夜运往奉天行在。奉天城中正苦于缺乏铠甲兵器,得到这些物资后,士气大为振奋。皇上下诏任命冯河清为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姚况为行军司马。
皇上抵达奉天没几天,右仆射、同平章事崔宁才赶到,皇上十分高兴,对他多加抚慰犒劳。崔宁退朝后,对亲信说:“皇上聪慧英明、勇武过人,从善如流,只是被卢杞蒙蔽,才落到这般地步!”说着便潸然泪下。卢杞听说后,就和王翃谋划陷害崔宁。王翃对皇上说:“臣和崔宁一同逃出京城,崔宁多次下马小便,耽搁了很久都赶不上队伍,看样子是心存观望、犹豫不决。”恰逢朱泚颁布伪诏,任命左丞柳浑为同平章事,崔宁为中书令。柳浑是襄阳人,当时正逃亡在山谷之中。王翃指使盩厔县尉康湛伪造崔宁写给朱泚的书信,呈献给皇上。卢杞趁机诬陷崔宁和朱泚结下盟约,约定做朱泚的内应,所以才独自一人最后赶到奉天。乙卯日,皇上派遣宦官把崔宁带到营帐之中,说是要宣读密旨,两名大力士从背后用绳索勒死了崔宁,朝廷内外的人都称崔宁冤枉。皇上听说之后,便赦免了崔宁的家人。
朱泚派遣使者给朱滔送去书信,信中说:“三秦地区,不久就能平定;黄河以北的地区,就委托你去剿灭叛军,我当与你在洛阳会师。”朱滔收到书信后,面向西方手舞足蹈,向军府的众人展示书信,又向各道发布文牒,大肆吹嘘自己。
皇上派遣宦官到魏县行营告急,各位将领相对而泣。李怀光率领部众赶赴长安救援,马燧、李芃各自率领军队返回本镇,李抱真率军撤退,屯驻在临洺。
丁巳日,朝廷任命户部尚书萧复为吏部尚书,吏部郎中刘从一为刑部侍郎,翰林学士姜公辅为谏议大夫,三人都担任同平章事。
朱泚亲自率领大军进逼奉天,军势十分强盛。他任命姚令言为元帅,张光晟为副元帅;任命李忠臣为京兆尹、皇城留守;任命仇敬忠为同、华等州节度使、拓东王,让他领兵攻取关东地区;任命李日月为西道先锋经略使。
邠宁留后韩游瑰、庆州刺史论惟明、监军翟文秀,接受诏命率领三千士兵在便桥抵御朱泚,与朱泚的军队在醴泉遭遇。韩游瑰打算率军退回奉天,翟文秀说:“我们如果奔向奉天,叛军也会紧随其后,这是引叛军进逼天子啊。不如留在这里扎营驻守,叛军必定不敢越过我们直奔奉天。如果叛军不顾一切地向奉天推进,我们就和奉天守军两面夹攻他们。”韩游瑰说:“叛军兵力强大,我们兵力薄弱,如果叛军分出一支军队牵制我们,主力直扑奉天,奉天的守军也很薄弱,哪里还有什么两面夹攻!我现在火速赶往奉天,是为了护卫天子。况且我们的士兵饥寒交迫,而叛军财物充足,他们用财物引诱我们的士兵,我根本无法禁止。”于是率军进入奉天,朱泚的军队也随后赶到。官军出城迎战,失利而退,叛军争相攻打城门,想要冲入城中。浑瑊和韩游瑰浴血奋战了一整天。城门内有几辆草车,浑瑊派虞候高固率领身穿铠甲的士兵,挥舞长刀砍杀叛军,士兵们个个以一当百,又把草车拖过来堵塞城门,放火烧车。各路官军趁着火势反击叛军,叛军这才撤退。到了夜里,朱泚率军在奉天城东面三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巡夜的木梆声和遍地的火把,布满了原野。朱泚又派西明寺僧人法坚制造攻城器械,拆毁佛寺,用拆下的木材制作云梯和冲车。韩游瑰说:“佛寺的木材都是干透的柴薪,我们只需准备好火种,等待叛军攻城时使用。”高固是高侃的玄孙。从此朱泚每天都来攻城,浑瑊、韩游瑰等人昼夜奋力作战抵御。此前前往救援襄城的幽州兵听说朱泚谋反,便冲破潼关,赶到奉天归附朱泚,普润的戍卒也前来归附,朱泚的部众达到数万人。
皇上和陆贽谈论起变乱的缘故,深深自责。陆贽说:“招致今日的祸患,都是群臣的罪过啊。”皇上说:“这也是天命注定,并非人为因素造成的。”陆贽退朝后,上奏章劝谏,他认为:“陛下立志统一天下,四次征讨不肯臣服的藩镇,元凶首恶迟迟未能伏诛,叛逆的将领接连发动叛乱,战事连绵不断,已经过了三年。征调的军队日益增多,赋税的征收日益繁重,内自京城,外到边疆,出征的人时刻面临刀兵的危险,居家的人饱受横征暴敛的困苦。因此叛乱接连发生,怨恨之声四起,这种非同寻常的忧患,是天下百姓共同的忧虑,唯独陛下神情肃穆、深沉不露,丝毫没有听闻。以至于让凶暴的士卒大张旗鼓地在白天进犯皇宫,这难道不是因为叛军趁我们内部空虚、人心涣散的机会作乱吗!陛下有担当辅佐重任的大臣,有执掌监察职责的官员,有可以直言劝谏的僚属,有负责宫廷守卫的衙司,他们看到危难不能竭尽忠诚,面临祸患不能以死报效。臣所说的招致今日祸患是群臣的罪过,难道只是空话吗!陛下又认为国家的兴盛与衰败,都是由天命决定的。臣听说上天的所见所闻,都是来自于人间。所以祖伊斥责商纣王时说:‘我生来不就有天命护佑吗!’周武王列举商纣王的罪状时说:‘他竟然说我有天命护佑,丝毫不悔改自己的傲慢行径。’这又是舍弃人事而推托天命,是完全行不通的道理啊!《易经》上说:‘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考察吉凶祸福的征兆。’又说:‘吉凶是得失的表象。’这就说明天命是由人决定的,道理十分明确。如此看来,圣明贤哲的用意,以及《六经》的旨趣,都认为祸福由人决定,没有说过盛衰是由天命注定的。大概是人事治理得好而天命降下祸乱的情况,从未有过;人事混乱而天命降下安康的情况,也从未有过。近来朝廷征战过于频繁,刑法的法网稍微严密,物力消耗殆尽,人心疑虑不安,就像身处风浪之中,动荡不安。上自朝中官员,下到平民百姓,每天晚上同族同乡的人聚在一起商议,都担心必定会发生变故。不久就遭遇了泾原叛军作乱,果然正如百姓所忧虑的那样。京城的百姓,动辄超过千万,他们当然不可能都懂得推算命运,都通晓占卜之术,这就说明招致叛军作乱的缘由,未必全都与天命有关。臣听说治理得好有时会产生变乱,变乱有时也会有助于治理;有的君主因为没有患难而失去江山,有的君主因为多灾多难而振兴国家。如今变乱发生、京城失守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无法挽回了;而那些有助于治理、振兴国家的功业,就在于陛下能够发奋图强、谨慎地修明政治。何必担忧作乱的人,何必畏惧厄运呢!只要勤勉努力、坚持不懈,就足以实现天下太平,岂止是扫清叛乱的妖氛、收复京城皇宫而已!”
田悦劝说王武俊,让他和马寔一同到临洺攻打李抱真。李抱真再次派遣贾林劝说王武俊说:“临洺的守军精锐且防备严密,不能轻易攻打。如今如果战胜了,得到的土地会归魏博所有;如果战败了,恒冀地区就会遭受重创。易州、定州、沧州、赵州,都是大夫您原来的辖地,不如先攻取这些地方。”王武俊于是辞别田悦,和马寔率军向北返回。壬戌日,田悦在馆陶为王武俊送行,拉着他的手哭着告别,下到将士,都赠送了丰厚的礼物。
此前,王武俊召来回纥的军队,让他们截断李怀光等人的粮道。李怀光等人已经向西撤走,而回纥的达干率领一千名回纥兵、两千名其他部族的士兵,恰好赶到幽州北部边境。朱滔趁机劝说达干,想要和回纥军队一同前往河南攻取东都洛阳,接应朱泚,许诺用河南的女子、金银绸缎贿赂他们。朱滔娶了回纥女子为妾,回纥人称他为朱郎,而且回纥人贪图劫掠的利益,便答应了朱滔的请求。
贾林又劝说王武俊说:“自古以来国家遭遇祸患,未必不会因此而更加兴盛。何况陛下是传承九世的天子,聪慧英明、勇武过人,天下有谁愿意舍弃他而去侍奉朱泚呢!朱滔自从担任盟主以来,轻视怠慢同僚,河朔地区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冀国,冀州是大夫您的封地啊。如今朱滔自称冀王,又向西倚仗他的兄长朱泚,向北勾结回纥,他的志向是吞并整个河朔地区称王,大夫您就算想做他的臣子,也是不可能的了。况且大夫您勇猛善战,不是朱滔能比得上的。当初您又本着忠义之心亲手诛杀了叛臣李惟岳,只是当时的宰相处置失当,您被朱滔欺骗引诱,才失足落到今天的地步。不如和昭义军合力攻取朱滔,从形势来看,必定能够成功。朱滔败亡之后,朱泚自然会被攻破。这是世上少有的功勋,也是转祸为福的途径啊。如今各道军队都聚集起来攻打朱泚,不久就会平定叛乱。天下平定之后,大夫您才悔恨而归顺朝廷,那就太晚了!”当时王武俊已经和朱滔产生了嫌隙,于是捋起袖子,脸色一变说:“传承二百年的天子我尚且不肯臣服,怎么能臣服这个乡巴佬呢!”于是暗中与李抱真以及马燧结盟,约定结为兄弟。但表面上仍然侍奉朱滔,礼节十分恭敬,还和田悦各自派遣使者到河间拜见朱滔,祝贺朱泚称帝,并且请求调拨马寔的军队,一同到赵州攻打康日知。
汝、郑应援使刘德信率领由将领子弟组成的军队驻守在汝州,听说京城发生变故,便率军入关救援,与朱泚的部众在见子陵交战,大败叛军。刘德信得知东渭桥有转运储存的粮食,癸亥日,率军进驻东渭桥。
朱泚连夜攻打奉天的东、西、南三面。甲子日,浑瑊奋力作战,击退了叛军。左龙武大将军吕希倩战死。乙丑日,朱泚再次攻城,将军高重捷与朱泚的部将李日月在梁山的角落交战,打败了李日月。高重捷乘胜追击败逃的叛军,身先士卒,叛军埋下伏兵将他生擒。高重捷麾下的十几名士兵奋不顾身,追击叛军想要夺回高重捷。叛军抵挡不住,便砍下高重捷的头颅,丢下他的尸体逃走了。部下将高重捷的尸体收殓入城,皇上亲自抚尸痛哭,极尽哀痛之情,用蒲草编织成头颅与尸体合葬,追赠他为司空。朱泚看到高重捷的头颅,也哭着说:“真是忠臣啊!”同样用蒲草编织成身躯与头颅合葬。李日月是朱泚手下的猛将,在奉天城下战死。朱泚把他的尸体运回长安,用隆重的礼节安葬。李日月的母亲却始终没有哭,还骂道:“胡人奴才!国家哪里亏待了你,你却要谋反?你死得太晚了!”等到朱泚兵败之后,叛党的宗族都被诛杀,唯独李日月的母亲没有受牵连。
己巳日,朝廷加封浑瑊为京畿、渭南、北、金商节度使。
壬申日,王武俊和马寔率军抵达赵州城下。
当初,朱泚镇守凤翔时,派遣部将牛云光率领五百名幽州兵戍守陇州,任命陇右营田判官韦皋兼任陇右留后。等到郝通逃奔凤翔之后,牛云光假装生病,想要等韦皋到来时,埋下伏兵擒获韦皋响应朱泚,不料事情败露,牛云光便率领部众投奔朱泚。走到汧阳时,牛云光遇上朱泚派遣的宦官苏玉,苏玉携带诏书,准备任命韦皋为中丞。苏玉劝说牛云光道:“韦皋只是个书生。你不如和我一同前往陇州,如果韦皋有幸接受任命,就是我们的人了;如果他不接受任命,你率军诛杀他,就像捉拿一只孤单的小猪崽子一样容易!”牛云光听从了苏玉的建议。韦皋从城楼上问牛云光:“此前你不告而别,如今又回来,是什么缘故?”牛云光说:“此前我不知道您的心意,如今您有了新的任命,所以我又回来了,愿意把性命托付给您。”韦皋于是先接纳了苏玉,接受了他带来的诏书,然后对牛云光说:“您如果没有别的心思,请把铠甲兵器全部交出来,让城中的人不再怀疑,这样您的部众才能进城。”牛云光认为韦皋是个书生,轻视他,便把铠甲兵器全部交了出来,然后率军入城。第二天,韦皋在州府的房舍中宴请苏玉、牛云光及其部众,埋下伏兵将他们全部诛杀。韦皋修筑祭坛,和将士们盟誓说:“李楚琳叛贼残害本镇节度使,既然他不肯侍奉皇上,又怎么会体恤部下,我们应当一同讨伐他!”韦皋派遣兄长韦平、韦弇前往奉天奏报情况,又派遣使者向吐蕃请求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