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了第一代“信息茧房”的设计草案。
草案的序言写得冠冕堂皇:“为每个用户打造最适合的信息环境。”但附件里的技术细节暴露了真实意图——算法会主动屏蔽与用户现有认知相悖的信息,同时强化其固有观点。
一组统计数据让他屏住了呼吸。
在系统全面推行后的五年内,社会中的极端对立事件增加了百分之三百。人们被困在自己的信息泡沫里,越来越难以理解不同立场的人。而这一切,都在chiron集团的预测模型之中。
更令人不安的是后续文件。
他们不仅没有试图修复这个问题,反而投入更多资源完善“茧房”系统。一份内部评估报告直言不讳:“分化的受众更易控制。”
控制台的某个角落,他发现了一组被加密的私人日志。破解密码花费了他不少时间,但值得——这些是集团创始人之一,埃利亚斯·肖的私人记录。
“……今天试验了新的信息筛选协议。测试组对现实的理解已经与对照组产生显着差异。令人不安的是,他们对此毫无察觉……”
“……董事会认为这是商业模式的突破。我该高兴吗?”
最后的记录停留在二十五年前,笔迹显得仓促而焦虑:“他们决定全面推行‘奥德赛’计划。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最初的愿景。我必须……”
记录在此中断。
苏羽继续挖掘,找到了“奥德赛”计划的最初提案。提案中毫不掩饰地写道:“通过完全控制信息流,实现对人类认知的根本性重塑。”
他的手停在半空,某个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儿时某个下午,父亲在书房里喃喃自语:“信息本该解放人类,而不是囚禁他们。”
父亲也是早期的研究人员之一。
这个认知让他胃部一阵紧缩。他快速搜索早期员工名单,果然找到了父亲的名字。权限记录显示,父亲在“奥德赛”计划全面启动前就被移除了项目组。
就在他准备深入查看父亲的离职记录时,整个存储区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
控制台屏幕上跳出一行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深度访问。”
他迅速关闭了所有可见的档案窗口,但警告并未消失。显然,系统监测的是数据流本身的异常,而非表面操作。
墙壁开始发出低频振动,远处的存储单元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休眠状态。他们发现他了。
在系统完全锁定前,他做了最后一件事——将最关键的数据压缩成一个微信息粒子,藏进了自己的神经接口缓存区。这个过程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烧毁他的大脑。
当做完这一切,整个记忆区的灯光彻底熄灭。
只有控制台还散发着最后的微光,映照出他凝重的面容。门外传来安全门依次锁闭的巨响,如同坟墓被封上最后的石板。
在完全的黑暗中,他低声重复着父亲曾经的话:“信息本该解放人类……”
这一次,他听懂了这句话的全部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