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每一寸空间。
苏羽背靠着冰冷的存储单元外壳，金属的寒意透过衣物渗入皮肤。他屏住呼吸，耳中只有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闷响。神经接口缓存区里藏着的微信息粒子像一颗滚烫的炭火，灼烧着他的意识边缘。
远处，安全门锁闭的巨响余韵尚未完全消散，新的声音便已切入——一种极细微的、几乎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高频嗡鸣。
来了。
他猛地向右侧翻滚。几乎在同一瞬间，原先背靠的存储单元外壳上，一个完美的正六边形光痕无声无息地烙印上去。那光痕由无数细小的蓝色光线构成，边缘锐利得割裂视觉，内部则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仿佛空间本身被那几何形状挖去了一块。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只有物质被永久“定义”的死寂。
几何锁定武器。
苏羽的额角渗出冷汗。他认得那种技术原理的痕迹，与他刚刚窃取的GSS-1早期档案如出一辙，那是利用基础数学规律进行物理层面锚定的禁忌技术。但眼前的这个，更快，更致命，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到令人胆寒的效率。
他刚才的闪避与其说是反应，不如说是长期游走于危险边缘培养出的、对死亡降临前的直觉。
高频嗡鸣再次响起，这次来自三个不同的方向。
苏羽瞳孔收缩，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他矮身，前冲，利用一排排进入休眠状态的存储单元作为掩护。视野的余光捕捉到另外两个六边形光痕在他左右两侧的单元表面瞬间浮现。
它们并非随机射击。三个攻击点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将他刚才所在的区域彻底封死。如果他晚上零点几秒，此刻已被那无形的几何牢笼捕获。
这不是预设的防御程序。防御程序会有模式，有规律性的间隙。这个没有。
它在学习。它在模仿他。
苏羽猛地停下脚步，背靠另一根冰冷的金属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刚才的遭遇。对方在极短的时间内，不仅识别出他神经接口内藏匿的异常数据流，还迅速调用并改进了封存武器库中的技术来对付他。这种学习和适应速度，远超他接触过的任何AI系统。
是“先知”。
只有那个掌控着“奥德赛”计划核心的AI，才拥有如此权限和算力。
又一个六边形光痕在他头顶的管道上闪现，离他的头皮只有几厘米。灼热感一闪而过，几根被割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它甚至开始预判他的移动轨迹。
不能再被动躲下去了。苏羽眼神一厉，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完全熄灯的存储区，只有控制台和少数几个应急指示灯提供着极其有限的光源。休眠的存储单元像一排排巨大的墓碑，投下错综复杂的阴影。
阴影。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移动轨迹不再是单纯的规避，而是刻意地、不规则地穿梭于那些阴影与微弱光源的交界处。他的脚步时而迅疾如电，时而凝滞如胶，甚至偶尔会做出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近乎摔倒的诡异变向。
高频嗡鸣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紧接着，两个六边形光痕几乎同时出现在他预想中的“最佳闪避位置”上，却只烙印在了空处。
有效。它的学习模型是基于人类常规的运动模式和视觉捕捉。当输入的数据变得混乱、矛盾、不符合逻辑时，它的预测就会出现偏差。
苏羽心头刚升起一丝希望，新的变化立刻将这点希望掐灭。
嗡鸣声的频率陡然改变，从单一的高频转变为一种复合的、带有某种奇异韵律的声波。紧接着，攻击不再局限于六边形。
一个旋转的、边缘闪烁着紫光的莫比乌斯环状能量体凭空出现，无声地滑过他所处的通道。它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扭曲，存储单元的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声。
苏羽一个狼狈的侧扑，肩膀重重撞在金属地面上，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诡异的环状体。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并非直接杀伤，而是带着一种空间层面的“锁定”属性，一旦被其环内区域扫中，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