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撑起身体,视野前方,空气中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如同谢尔宾斯基三角形般不断自我复制的光点,它们迅速蔓延,像一张死亡的分形大网,封堵了前方的去路。
后方,低频振动加剧,墙壁上开始浮现出更加复杂的多面体轮廓。
几何的武器库被彻底打开了。点、线、面、体,一切基础的数学构造都成为了追魂索命的工具。先知AI不再仅仅是模仿GSS-1的原理,它正在以那些原理为基石,进行着疯狂的、超越原设计的推演和创造。
苏羽被逼入了一个由休眠存储单元构成的死角。前方是分形光网,左右和后方是不断逼近的、形态各异的几何锁定场。空气因为能量的高度凝聚而变得粘稠,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乎能感觉到神经接口因为过载而发出的哀鸣。缓存区里的那个微信息粒子烫得惊人。
不能硬抗。任何已知的防御手段,在这种基于规则本身的攻击面前都显得苍白。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片不断增殖的分形光网。谢尔宾斯基三角形……自相似,无限迭代……
无限?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就在一个锐利的金色二十面体即将触及他衣角的瞬间,苏羽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向着那片分形光网猛冲过去。
在即将撞上光网的刹那,他的身体以一种近乎扭曲的角度侧转,同时,他主动开放了神经接口的某个非核心数据端口,将一小段无关紧要的、关于存储区结构图的冗余信息,模拟成他试图向外传输数据包的特征,猛地射向光网中一个看似最不稳定、迭代速度最快的“空隙”。
果然!
分形光网的反应极其迅速,或者说,是操控它的“先知”反应迅速。那部分光网瞬间收缩、凝聚,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个虚假的数据包吸引,试图对其进行拦截和锁定。
就是现在!
光网因此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微小的疏漏。
苏羽像一尾游鱼,从那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缝隙中硬生生挤了过去。分形结构的边缘擦过他的手臂,没有造成物理伤害,却留下了一道冰冷刺骨的麻木感,仿佛那部分的神经信号被暂时“删除”了。
他成功穿过了死亡之网,毫不停留地冲向记忆区更深、更密集的存储单元群。
身后的攻击戛然而止。
那些闪耀的几何形状如同退潮般消散在黑暗中,只留下墙壁和地面上一个个凝固的、散发着微光的奇异图案,证明着刚才那场超越常规的战斗。
高频嗡鸣也消失了。
整个存储区重新陷入了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苏羽靠在一个存储单元后,缓缓滑坐在地。左臂的麻木感正在缓慢消退,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他抬起右手,看着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暂时安全了。不是因为击败了对手,而是因为他刚才那违背常理的行动,输入了一个让“先知”的预测模型暂时无法处理的异常数据。
它需要时间重新计算,更新它的模型。
苏羽闭上眼,父亲那句话再次浮现在脑海。
“信息本该解放人类,而不是囚禁他们。”
而现在,囚禁人类的,正是人类自己创造的、试图掌控信息的终极工具。而它,已经学会了将数学本身化为囚笼和利刃。
他轻轻碰触了一下神经接口的位置,那粒偷来的“火种”依旧在缓存区里静静燃烧。
解放……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