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豁然开朗。
是啊,她一直试图在李、武之间寻找平衡,却忘了,这两股势力,本质上都是她的“家事”。他们想的,是如何继承她的权力,而不是如何巩固她的江山。
而陆羽,他无党无派,非李非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她这个“国”服务。
“说得好!”武则天一掌拍在御座的扶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以家事乱国事!朕今日,才算是真正听明白了。”
她重新坐直了身体,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那股睥睨天下的帝王气魄。
“陆羽。”
“臣在。”
“朕的这个‘家’,已经烂了。朕的这个‘国’,却不能乱。”她的目光灼灼,像两团燃烧的火焰,“朕要你,替朕看着这个国。不只是看着,朕要你,替朕执掌这柄,清理门户的刀!”
陆羽心中一凛。
他看到,在【王权掌控】的视野里,一条象征着“监察百官”、“先斩后奏”的暗金色权力丝线,从武则天的心口,笔直地射向自己。
这,才是今夜真正的“托付”!
不是托付江山,而是托付屠刀!
“臣,领旨。”陆羽深深一拜,没有丝毫犹豫。
武则天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从御座旁的一个暗格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递到陆羽面前。
那是一块令牌,非金非玉,通体漆黑,入手冰凉。正面是上古神兽“獬豸”的浮雕,代表着明辨是非,秉公执法。而背面,只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字——“敕”。
“此为‘玄铁敕令’。”武则天缓缓说道,“见此令,如朕亲临。神都之内,三品以下官员,你可先斩后奏。禁军、内卫,皆可凭此令调动。朕给你这个权力,朕要你,把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蛀虫,一个个,都给朕揪出来,碾碎!”
陆羽接过令牌,只觉得掌心一沉。这哪里是令牌,这分明是整个大周的生杀大权。
他正要谢恩,武则天却摆了摆手,话锋一转,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朕那个被废的儿子,庐陵王李显,最近在房州,过得如何?”
陆羽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他恭敬地回答:“回陛下,据臣所知,庐陵王在房州,谨小慎微,与民无争,终日闭门读书,不问外事。”
“不问外事?”武则天冷笑一声,“是真不想问,还是不敢问?”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殿内的空气,再次变得凝滞。
最终,她幽幽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大周的天下,终究还是要交出去的。太子李旦,性情仁弱,难堪大任。朕在想,是不是该给李显一个机会。”
她看着陆羽,目光深邃。
“镇国公,朕想让你,替朕去一趟房州。”
“去看看,朕的那个儿子,究竟是一头被圈养的绵羊,还是一头懂得隐忍的饿狼。”
“朕要你,给朕一个最真实的答案。”
武则天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亲手为他整理了一下那本就一丝不苟的衣领,动作轻柔,却带着千钧之重。
“这件事,除了你我,天知地知。办好了,这大周的储君之位,便由你一言而决。”
“若是办不好……”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寒意,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她将那枚玄铁敕令,塞进了陆羽的掌心。
“去吧,不要让朕失望。”
陆羽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令牌,感受着掌心那一个“敕”字的棱角,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棋盘边的观棋者,他已经成了,那只决定棋局走向的,执棋之手。
而他的第一步,将直接决定,未来李唐的龙椅上,坐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