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安听着,嘴角翘起来,手里的篾条却没停。他在编个竹筐,收口处特意留了个小耳朵,像结巴爹当年编的那只——小时候他总爱拎着那小耳朵,跟着爹去赶集。
傍晚收工时,汤姆抱着个歪歪扭扭的竹篮,非要跟竹安合影。竹安站在工坊门口,背后是挂满竹器的墙,汤姆比着剪刀手,竹乐举着相机,哑女悄悄把竹宁推到竹安身边。
“咔嚓”一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混在竹影里,分不清哪是人影,哪是竹影。
夜里,竹安坐在竹床旁,摸出结巴爹留下的那片竹篾,在灯底下看。月光从竹窗钻进来,在篾片上淌,像极了当年爹教他劈篾时,竹刀划过竹片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爹说过的话:“竹子这东西,宁折不弯,可真要弯了,也能绕出花来。人啊,也得学这股劲。”
窗外的竹林沙沙响,像是在应和。竹安笑了,把竹篾轻轻放在床头,掖了掖被角,好像结巴爹还在那儿躺着,呼吸匀匀的,梦里都是竹香。
后半夜起了风,竹安被院里的响动惊醒。披衣出来看,是晾在竹架上的竹席被吹得直晃,竹条撞在一起“噼啪”响,像谁在院里打快板。
他搬了张竹凳压住席子,抬头看见竹乐房间还亮着灯。这小子最近迷上了直播,说是要教网友编竹制小玩意。竹安走过去扒窗缝看,就见竹乐举着根竹篾,对着手机屏幕比划:“看见没?这篾条得削得比纸薄,不然编出来的蝈蝈笼不透风……”
手机里弹幕刷得飞快,有人问他手上的茧子哪来的,竹乐咧嘴笑:“我叔说的,这叫‘竹吻’,竹子给咱盖的章。”竹安在窗外听着,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掌心——那几道深纹,可不就像竹子的年轮?
天快亮时,哑女悄悄起来剁馅。竹安凑过去,见她把春笋剁得细碎,混着五花肉,是要包竹节状的包子。“给汤姆带的?”他问。哑女点点头,用围裙擦了擦手,在他手心里写:“他说要带回国当伴手礼。”
正说着,竹宁揉着眼睛出来,看见案板上的竹节包,抓起来就要啃。哑女拍开她的手,指指蒸笼。竹宁噘着嘴,却趁大人不注意,偷了块生馅塞嘴里,被烫得直吐舌头,逗得俩大人直笑。
早饭后,汤姆抱着个大纸箱来敲门,里面是他连夜买的竹制品:竹碗、竹扇、竹制书签,甚至还有个竹制的手机支架。“我要带回去,让他们知道中国竹子有多厉害!”他说着,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是片打磨得光滑的竹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谢”字。
竹安接过竹片,指腹蹭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心里一动。他转身进工坊,拿出自己刚编的竹制相框,把那天的合影塞进去,递给汤姆:“这个也带上,框子是用后山的毛竹编的,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