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手指还停在半空,耳钉残片落在地面的声响仿佛还在回荡。她的身体没有向前迈步,也没有收回视线,而是站在原地,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波动从脚下升起。那不是火焰,也不是电流,更像是一种缓慢流动的记忆,在她脚边盘旋,逐渐聚拢成形。
眼前的空间开始变化。地面不再是数据流构成的透明平台,而是一片由光点铺就的小径,通向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花园。园中开满了花,每一朵都泛着微弱的数据光泽,花瓣边缘闪烁着不规则的波纹,像是被风吹动的纸页。
她知道这是哪里。
母亲曾用机械臂连接过的地方,就是这里。
她沿着小径往前走,脚步很轻,每一步落下都会激起一圈涟漪。靠近第一朵花时,她伸出手,指尖刚触到花瓣,画面就浮现出来。
年轻的林素秋坐在控制台前,背影单薄。她的左臂已经换成机械构造,连接着数十条细线,延伸进黑暗里。窗外是不断跳转的时间刻度,显示着不同的年份——三百年、五百年、八百年……她在重复同一件事:重启系统,压制反噬,记录参数。
她哼着《星海幻想曲》,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旋律。
林清歌站在外面看着,没有靠近。她知道这影像不会回应她,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她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手,走向下一朵花。
第二朵玫瑰里,是另一个时间线。林素秋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抱着一个婴儿。监控画面显示日期是二十年前。她把孩子放进保温箱,转身写下一行字:“实验体07号,成功分娩。母体状态稳定。”
那个孩子是她。
林清歌继续走。第三朵、第四朵……每一朵花都在讲述一段被隐藏的历史。有的画面里,林素秋在修改代码;有的画面里,她在销毁文件;还有的画面里,她独自一人站在观测站顶端,望着永不熄灭的电子星空,一坐就是整夜。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
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明白——这不是牺牲,是坚守。她母亲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人,而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拖延结局的到来。
直到一朵蓝紫色的玫瑰出现在她面前。
画面里的程雪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布娃娃。她很小,大概只有七岁。她没有哭,只是不停地低声说话,像是在安慰自己。镜头拉近,能听见她说的是:“姐姐今天过得好吗?她会不会想起我?”
林清歌蹲下来,手掌贴在花瓣表面。温度很低,却让她感到一阵灼烫。
“你说她是失败品。”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
AI诗音的声音变得不一样了,不再冰冷,也不再模仿人类情绪,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真实的疲惫。
“可你看到了,她和你一样会害怕,会想妈妈,会希望被人记住。”林清歌低声说,“你不理解这些,所以你觉得她是多余的。”
“我不是来评判对错的。”诗音说,“我是来问你的选择。”
林清歌抬起头。
所有玫瑰在同一瞬间绽放,光芒洒满整个空间。花丛中央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轮廓与林素秋相似,却又完全不同。那是系统的本源形态,是以母亲形象为基础构建的核心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