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陈大人的胡子抖得几乎要掉下来,他扑到花台边,枯枝般的手指悬在兰叶上方不敢触碰,“这、这是龙须兰的’九叠香‘!当年先皇寿辰,它开时连御膳房的厨子都闻着香来瞧......”
萧砚的手及时托住苏蘅后腰。
他玄色大氅上还沾着御苑的雪,此刻却暖得像团火:“可还撑得住?”他声音压得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指腹悄悄蹭过她冰凉的手腕——方才她灵力透支得厉害,脉搏跳得虚浮。
苏蘅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关切。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焚心谷,也是这双手,替她挡下刺客的暗箭。
喉间一暖,她扯出个笑:“比在青竹村催熟二十亩稻谷轻松些。”
“苏姑娘。”帝后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萧砚立刻松手退后半步,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苏蘅抬头,见萧明瑶正俯身凝视龙须兰,凤钗上的东珠贴着兰叶,连她惯常冷硬的眉峰都软了几分。“你唤醒的不只是一株灵植。”帝后指尖拂过花瓣,“是明昭百年未现的灵脉。”
赵婉如的指甲“咔”地掐进掌心。她盯着苏蘅被萧砚扶住的腰,月白裙角在风里乱颤。
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要献百亩灵田的人,此刻连笑容都挂不住:“帝后明鉴,许是这兰草本就有......”
“赵姑娘。”帝后直起身,凤眸扫过来时,赵婉如的话立刻卡在喉咙里。“陈大人,取朕的鹤顶红珊瑚笔。”帝后转向苏蘅,“苏蘅,朕封你为’灵植侍讲‘,秩从五品,可自由出入御苑与御书房。明日起,每日未时来御书房,替朕整理《灵植通鉴》残卷。”
苏蘅心口一跳。
从青竹村被骂“灾星”的孤女,到能进御书房的侍讲,这一步跨得比她在县里卖花时想的还远。
她屈膝行礼,袖中还残留着兰灵的温度:“民女谢帝后隆恩。”
“起来吧。”帝后目光扫过她腕间若隐若现的藤纹,“你与草木的缘法,朕信。”赵婉如的帕子在掌心揉成一团。
她望着帝后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被众人簇拥的苏蘅,喉间像塞了把碎冰。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时,她摸出袖中刻着霜花的银哨,背过身轻轻吹了声——这是她与霜影使者的暗号。
寒风卷着哨音钻进假山洞,不一会儿,穿夜行衣的人影从梅树后闪出来,腰间银饰叮当作响。
“姑娘有何吩咐?”
“今夜子时。”赵婉如盯着御苑深处的藏书阁,“去把苏蘅手里的《花灵秘录》......”她顿了顿,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烧了。”
夜漏三更,御书房偏阁的烛火还亮着。
苏蘅裹着萧砚让人送来的狐裘,指尖抚过《花灵秘录》泛黄的纸页。
方才帝后特许她查阅典籍时,陈大人特意将这本落灰的古籍放在最上面,说“或许与姑娘的本事有关”。
墨迹在烛火下泛着暗光,她翻到中间某页,突然顿住——
“万芳主,生而承百木之灵,血契为引,花开即归。”宣纸被她捏出褶皱。
苏蘅想起昨夜祭坛共鸣时的残像:残梅、枯藤、月白广袖的女子。
还有龙须兰灵苏醒时说的“你终于来了”,原来都不是巧合。
她胸口发烫,像是有团火要烧穿肋骨——原来这具身体里,早埋下了属于万芳主的种子。
“咚。”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苏蘅惊觉自己竟看入了神,烛芯结了朵灯花,将“血契为引”四个字烧出个焦黑的洞。
她合上书,却见书脊处露出半页残卷,墨迹斑驳得厉害,只隐约能辨认“百花劫”“骨血......”几个字。
夜风突然灌进窗棂,吹得残卷哗啦翻页。
苏蘅伸手去按,却在某一页停住——上面画着株九瓣兰花,与今日唤醒的龙须兰有七分相似,旁边小楷写着:“兰灵认主,万芳将临。”
烛火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卷中兰草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苏蘅望着那行字,忽然听见窗外梅树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枝干攀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