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个怪物!那个来自未知深渊的‘人形巨虫’!它的传送终点已经由崔妮蒂教授亲自确认锁定!目标地点,就是兽园镇西北郊,那座已经被废弃了十一年的‘伽马区’地下综合试验场!”
“它!还有它背后所代表的、我们至今无法完全理解的庞大威胁与恶意!此刻!就在那里!就在那片被遗忘的废墟之下!”
“它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全部!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那绝对关乎着比源核危机更加恐怖、更加深远的灾难!绝不能让它们在那里为所欲为!一秒钟都不能耽误!哪怕是一微秒的迟疑,都可能造成我们永远无法挽回的后果!”
“因此,我在此宣布!”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之中,有伤势过重无法继续作战的人,有心力交瘁已达极限的人,有认为已经完成职责、需要休整的人——我,格蕾雅,以兽园镇异兽研究所副所长的名义,绝不勉强!更不会指责!你们已经用你们的鲜血和勇气,证明了你们是兽园镇、是学院当之无愧的英雄!你们有权利用活下去,享受你们用生命搏来的安宁!需要立刻休整的人,我命令你们,立刻原地停留在源核设施内已被确认的安全区域,封锁入口,保存体力,等待后续接应载具与医疗队伍的抵达!我以我的名誉和职位保证,你们将会得到最快、最好的救治与最完善的休整!”
短暂的停顿,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让通讯频道两端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收缩。
“但是——!”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如同最终决战的号角,带着一种撕裂苍穹、焚尽一切的决绝,“如果!你们之中还有人!觉得自己尚有余力!还能握紧手中的武器!心中还有一丝守护家园、守护我们所珍视的一切、守护未来希望的火苗未曾熄灭——!”
“那么,我请求你们!不,是我以研究所副所长及学院特聘危机处理顾问的最高权限,命令你们!火速赶往坐标地点!N47.F332.E122,掩码22Y3!用你们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超越极限的速度!”
“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们!阻止它们在‘伽马区’可能进行的任何行动!干扰它们!拖延它们!哪怕只能拖延一分钟,一秒钟!重复!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来自兽园镇异兽研究所副所长的最高优先级指令!我已确认,在目前特殊危机状态下,我在学院指挥体系内同样具备发布此等级别指令的权限!重复!此命令优先级凌驾于一切常规命令之上!立刻执行!”
话音未落!甚至没有给通讯频道另一端的突击队员们任何消化、反应、质疑的时间,格蕾雅猛地转过身,那张苍白而决绝的脸庞,对准了自己身旁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这充满悲壮与疯狂的指令惊得目瞪口呆的年轻助手。她用更加尖锐、更加急迫、近乎咆哮的声音,厉声吼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迸射出来的冰弹:
“萨莉娜!立刻!马上!给我接通伊文斯所长!现在!立刻!”
“动用研究所SSS级紧急通讯协议!所有加密频道!所有备用线路!所有物理中继节点!全部给我启用!不间断最高强度呼叫!直到接通为止!我不管他现在是在地下三百米深的实验室里,还是在哪个与世隔绝的观测站!我要在五分钟内听到他的声音!”
“接通后,给他按原话转达——‘钥匙’!还有‘密室’!都暴露了!彻底暴露了!已经暴露给那些最不该知道、最危险的东西了!” 这几个关键词,她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来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愤怒。
“再给我补充一句!” 她的声音更加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与决裂之意,“告诉那个死老头!他如果还想保住他那些藏在象牙塔最深处、视若生命的‘宝贝’研究数据!如果他还想让兽园镇异兽研究所这块牌子继续挂下去!而不是在明天就变成全国通缉、人人喊打的禁忌之地!就立刻!马上!用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给我滚回来!亲自处理这个由当年种下的恶果、如今彻底失控的烂摊子!”
“最后警告他!” 她几乎是倾身向前,逼视着萨莉娜,眼神恐怖,“如果他这次还敢像以前一样玩失踪!装聋作哑!当他的缩头乌龟!那么——他以后就永远、永远没有机会再碰他的任何研究了!我会亲手焚毁他的一切!一切后果!让他自己掂量着办!我,格蕾雅,说到做到!”
最后一个字,如同极寒冰原上最后一块冰晶砸落在坚硬的冻土上,清脆、冰冷,带着终结的意味。
格蕾雅甚至没有去看助手萨莉娜那惨白如纸、写满惊恐与无措,却不得不手忙脚乱开始执行命令的样子。她猛地转身,高跟鞋的鞋跟与指挥中心的金属地板猛烈撞击,发出急促如冲锋战鼓般“噔噔噔”的声响,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她无视了指挥部内所有其他人投来的惊愕、疑惑、探究、甚至带着明显不满和指责的目光,更彻底无视了帕凡院长那微微抬起、似乎想要出言劝阻或询问什么的、悬在半空的手。
此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坐标,那个地方,以及那迫在眉睫的、必须由她去阻止的灾难!
她像一道决绝的、燃烧着自己生命的黑色闪电,冲出了指挥分中心的大门!身影在门口一闪而逝,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平息的能量余波。
“轰——呜——!!!”
几乎就在她身影消失的下一刻,指挥中心外部,研究所专属的那艘线条流畅、涂装漆黑的“迅影突击梭”的引擎,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兽,发出了狂暴到极致的咆哮!引擎的轰鸣声浪甚至穿透了隔音良好的墙壁,震得指挥中心内部的灯具都在微微颤动!
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尖啸与浓烈的橡胶焦糊味。一道流线型的黑色幻影,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复仇之魂,瞬间撕裂了指挥部外此时因能量波动而略显昏暗扭曲的光线,带着一往无前、甚至带着一丝以身殉道的悲壮气息,朝着西北郊区“伽马区”的方向,疯狂地绝尘而去!其启动加速度之快,远超常规载具的极限,只在其他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仿佛被拉长的黑色残影,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能量涡流与刺鼻的硝烟味。
指挥分中心内,登时陷入了一片绝对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包括那些仍在岗位上、原本正在执行帕凡院长之前命令的技术员和分析员,他们的动作都彻底僵住了,仿佛被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所有的目光,带着巨大的问号、强烈的探究欲、以及一丝隐隐的不安与恐惧,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现场的最高领导者——帕凡院长和达德斯副院长身上。空气凝固得如同万年玄冰,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在吞咽着冰冷的铁块。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在无声地呐喊,渴望得到一个解释——
格蕾雅副所长为何突然如此失态、近乎疯狂?“伽马区”那个废弃之地底下究竟隐藏着什么,能让这位以冷静、理智着称的副所长不惜表现出如此冒昧的越权姿态、不惜以如此激烈的言辞威胁失踪的所长、甚至可能孤身一人奔赴那片公认的死地?“钥匙”和“密室”又是什么?它们与那人型巨虫、与虫尊会、与十一年前那场被掩盖的“事故”有何关联?
帕凡院长背对着众人,面向格蕾雅离开的大门方向,静立了片刻,才缓缓地转过身。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面色凝重得如同被乌云笼罩的万载雪山,那平日里深邃如海的眼眸深处,此刻正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浪潮:有对格蕾雅如此冲动、孤注一掷行为的深深忧虑,有对“伽马区”秘密以这种方式突然暴露于众人面前的沉重了然与无奈,或许,还有一丝对过往某些决策、某些妥协、某些被刻意掩埋的历史的追悔与叹息?他紧抿着嘴唇,那线条坚毅的唇瓣抿成了一条毫无血色的苍白直线,仿佛正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那即将冲破堤坝的解释或命令。
站在他身侧的达德斯副院长,同样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此刻死死地钉在中央大屏幕上那个依旧在不断闪烁、如同诅咒印记般的猩红光点上,仿佛要将其烧穿。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控制台的金属边缘快速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规律轻响,每一下都如同重锤,精准地敲打在指挥部内每一个人那已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清晰地显示出他内心此刻正掀起着何等惊涛骇浪般的思绪。但是,最终,他也和帕凡院长一样,选择了沉默。那是一种蕴含着巨大压力与秘密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两位最高领导者的沉重沉默,比格蕾雅刚才那番激烈的言辞更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了更汹涌的暗潮!它非但没有驱散迷雾,反而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更剧烈、更深刻、更令人心悸的不安与疑惑!
帕凡院长终于再次面向通讯屏幕,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沾染了铁锈与尘埃,却依旧蕴含着一种毋庸置疑的、作为最终决策者的力量。他是对着画面中那些同样被格蕾雅副所长的疯狂命令、以及眼前指挥部最高层的诡异沉默所惊呆、所困惑的突击队员们说的:“突击队的诸位……格蕾雅副所长刚才下达的指令……经过确认,有效。” 他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每个音节都有千钧之重,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她所提及的‘伽马区’地点……其重要性……可能远超我们此刻的预估,甚至……关乎到一些被尘封的、一旦揭开便可能引发更大动荡的历史遗留问题。”
“源核危机……在诸位的英勇奋战下,确已解除。你们……已经在六支‘断脉小队’近乎全灭的绝境下,完成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拯救了学院与兽园镇于覆灭边缘。你们的名字,必将被铭记。” 他的话语中带着真挚的敬意,但随即话锋一转,变得更加沉重,“只不过……但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带着无尽岁月的尘埃,目光扫过通讯屏幕上每一张写满疲惫、伤痕与困惑的脸庞,“一个新的、更加诡异莫测的、源于一段我们曾试图埋葬的过往的威胁,已经借助这次危机,悄然降临……而它的矛头,正精准地指向了那里——伽马区。”
“有能力……并且,还有决心继续肩负起这远超职责范围的守护使命的勇士……” 帕凡院长的声音带着一种托付般的沉重,“请……执行格蕾雅副所长下达的命令……火速前往坐标地点支援!她……或许是目前对那里情况最为了解的人之一。” 他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挤压出来,“学院……以及兽园镇……再次感谢你们的付出……与你们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无法预知的牺牲。” 最后几个字,沉重得如同墓碑落地时的叹息,在寂静的指挥中心内久久回荡。
达德斯副院长也上前一步,他的声音相比之下更加干脆、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补充道:“情况特殊!万分紧急!刻不容缓!所有行动准则,以抵达目标地点、配合格蕾雅副所长、阻止威胁为最优先!还请诸位……尽速行动!”
命令,已然以最明确的方式再次下达。目标,已毫无疑义地明确。
然而,帕凡院长和达德斯副院长的这番表态,以及他们那沉重如山的、对关键信息讳莫如深的沉默,非但没有驱散笼罩在“伽马区”之上的重重迷雾,反而像投入滚油库的烈焰,瞬间在所有知情与不知情者心中,引爆了更剧烈、更深刻、更令人坐立不安的恐惧与猜疑!
那废弃了十一年、被标注为绝对死域的“伽马区”地下,究竟埋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甚至可能动摇学院与兽园镇根基的恐怖秘密?竟能让格蕾雅副所长如此失态疯狂?能让帕凡院长和达德斯副院长脸色如此难看、讳莫如深?那神秘的“钥匙”和“密室”究竟指的是什么?是与某种终极武器有关?还是与某种禁忌的实验成果相连?它们与那来自异界或深渊的星蓝巨虫之间,又存在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毛骨悚然的关联?
巨大的问号,如同无数冰冷而粘稠的毒蛇,从黑暗的历史深渊中爬出,悄然缠绕上突击队每一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
一种比之前面对汹涌虫海、面对无可匹敌的人形巨虫时,更加令人心悸的、源于被掩盖的真相、深埋的阴谋与禁忌历史的寒意,伴随着格蕾雅座驾那早已远去、却仿佛仍在耳畔回荡的引擎咆哮声浪,如同无声无息、却又无孔不入的冰冷潮水,彻底淹没了沉寂的指挥部,也淹没了通讯频道另一端,那些刚刚经历血火洗礼、此刻却要面对更深层未知与阴谋的、疲惫的突击队员们的心。
前方的道路,似乎比刚刚离开的源核战场,更加黑暗,更加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