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之言,甚合我意。”孙权终于开口,“传令,第三批援助物资,加倍筹措,尤其是大型楼船所需之龙骨、帆索,优先供给龙鳞城。同时,以大都督周瑜的名义,致信陆镇东,祝贺其望淮大捷,并提议派遣一队经验更丰富的参军、书记,协助其处理日益繁重的军务文书,以及……共同制定下一步的协同作战方略。”
他既要喂饱这头日渐凶悍的猛虎,也要将更牢固的缰绳,悄悄套上去。
龙鳞城,内城核心。
与北岸的压抑和建业的算计不同,龙鳞城内部洋溢着一种久违的、带着血性的振奋。街头巷尾,人们谈论着甘宁的悍勇,猜测着“夜不收”的神秘,更对主公陆炎的运筹帷幄充满了近乎崇拜的信赖。
但在那间守卫森严的窑场内,气氛却依旧专注而凝重。陶老顾不上庆祝胜利,正带着徒弟们小心翼翼地打开又一窑试验品。空气中弥漫着硝石与矿物的混合气味。陆炎站在一旁,看着陶老用锤子轻轻敲击一块灰白色的、表面略显粗糙的块状物。
“主公,您看!”陶老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这一窑的成品,硬度又增了三分!虽不及最好的青石,但远胜夯土!而且……似乎更耐水了!”
陆炎接过那块“水泥”试块,入手沉甸,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而密实。他用力掰了掰,纹丝不动。虽然距离他记忆中的现代水泥还有差距,但这无疑是跨越性的进步。
“很好。”陆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并非为了望淮之战的胜利,而是为了这代表着未来根基的“石头”。“记录下这次的配比和火候。下一步,尝试小规模砌筑一段墙体,检验其粘结力和长期强度。”
“诺!”陶老躬身领命,眼神炽热如火。他仿佛看到,一种由他亲手参与创造的、将改变筑城史的神奇材料,正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变成现实。
离开窑场,陆炎回到了衙署。庞统和鲁肃正在等他,两人脸上虽也有喜色,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凝重。
“主公,北岸张辽收缩防御,短期内应无大战。但细作活动愈发频繁,恐其改变策略,转向暗处。”庞统汇报道。
“江东方面,周瑜来信,措辞热情,祝贺大捷,并提出增派参军、书记,协助军务,共商下一步联合作战。”鲁肃将一份帛书递给陆炎。
陆炎快速浏览了一遍周瑜的信,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协助军务?共商方略?周公瑾这是想把触手直接伸到我的中军帐里来啊。”他放下帛书,目光扫过两位心腹谋士,“你们如何看?”
庞统小眼睛眯起:“黄鼠狼给鸡拜年。然,眼下不宜直接拒绝。可允其派员,但需限定权限,不得接触核心军机,尤其‘夜不收’与窑场之事,绝不可让其知晓。其所派之人,正好可作为我与江东沟通之渠道,亦可……反向传递一些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
鲁肃点头:“士元所言甚是。可回复周瑜,感谢江东美意,允其派员,并邀其共同商讨下一步‘牵制’张辽之策,将议题局限于淮水前线,避免其涉足我内部事务及与广陵之联系。”
陆炎点了点头,这正是他的想法。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正在恢复生机的土地和更远处波光粼粼的淮水。
“望淮一胜,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张辽的报复会来得更阴险,孙权的‘帮助’会附带着更沉的枷锁。”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清醒,“我们不能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也不能被外部的压力扭曲了方向。”
“告诉甘宁,淮泗营大酺三日,之后操练加倍,尤其是夜战、恶劣天气下的作战,要成为常态。龙骧营亦然。”
“告诉徐盛,寿春方向压力未减,需时刻警惕张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们自己的路,必须走得更快,更稳。水泥要尽快实用化,‘夜不收’要磨砺得更锋利,屯田要争取秋后有一个好收成……”
他一条条命令发出,清晰而坚定。望淮寨的火光已然熄灭,但那场胜利点燃的,并非只是骄傲,更是一种在危机中砥砺前行的紧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