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一片狼藉。许明远坐在地上,手背擦破了皮,衬衫领口被扯开,露出锁骨上一道红痕。林晓跪在他身边,手颤抖着去碰他的伤口:你...你流血了。
没事,小伤。许明远试图微笑,却牵动了嘴角的淤青,疼得皱眉。
林晓的眼泪终于决堤: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的书店...
许明远轻轻握住她的手:不是你的错。医药箱在柜台
林晓慌忙起身去找医药箱。当她回来时,许明远已经站起来,正在扶起倒下的书架。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这一刻,林晓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文弱的文学青年了。
让我来。她打开医药箱,取出碘伏和棉签,坐下。
许明远顺从地坐在椅子上。林晓小心翼翼地为他消毒伤口,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的木质香气。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你打架的样子...很出乎意料。林晓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许明远轻笑:大学时没机会展示这一面。其实我练过几年拳击。
为什么?
父亲生病那段时间,需要发泄。他简短地回答,然后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办?关于张成说的事。
林晓的手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七年婚姻,我竟然不知道他赌博...她的声音哽咽了。
许明远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有些人很擅长隐藏真实的自己。
林晓抬头看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知道书店面临财务困难,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明远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
我看到了银行的催款通知。林晓直言,许明远,我可以帮忙。我是会计师,记得吗?
许明远的表情复杂起来:你已经够多麻烦了,不需要再为我的事操心。
就像你说的,有些善意,值得记一辈子林晓引用他的话,你收留了我,现在让我帮你。好吗?
许明远凝视她许久,终于点头:好。但不是现在,先处理眼前的烂摊子吧。读书会还有...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六小时。
接下来的几小时,两人默契地收拾残局。林晓清扫碎玻璃,许明远重新整理书架。偶尔他们的目光相遇,会交换一个疲惫却温暖的微笑。中午,许明远叫了外卖,两人坐在后院的小圆桌旁简单用餐。
张成提到的你的东西...许明远斟酌着词句,需要去拿回来吗?
林晓戳着饭盒里的菜:有一些重要文件和私人物品。但我不确定现在去是否安全...
我可以陪你去。许明远提议,如果他再闹事,至少有个见证人。
林晓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不过...等读书会结束再说吧。
下午的读书会出乎意料地顺利。尽管许明远脸上的淤青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但没人多问。林晓主持的《挪威的森林》讨论热烈而深入,几位读者甚至表示希望以后能定期举办这样的活动。
你太棒了。活动结束后,许明远递给林晓一杯茶,有几个读者特意来夸你问题提得好。
林晓抿了一口茶,温热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慰藉:大学时练出来的。记得我们文学社的辩论赛吗?
当然记得。许明远微笑,你总是能抓住作品的核心。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你坚持写作,一定会成为出色的作家。
写作...林晓摇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一定。许明远若有所思,书店楼上有个小阁楼,以前是储藏室。如果你需要写作空间...
林晓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他不仅在提供住处,还在给她提供一个重新找回自我的机会。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热。
傍晚,书店打烊后,两人坐在后院休息。夕阳西下,天空染成橘红色。许明远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暮色中缭绕。
什么时候开始的?林晓问。
许明远看了看手中的烟:父亲去世后。不好的习惯,我知道。
林晓伸手:给我一支。
许明远挑眉,但还是递给她一支,帮她点燃。林晓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许明远轻笑,接过烟掐灭:算了,别勉强。
两人沉默片刻。蝉鸣声在黄昏中格外清晰。
关于书店的贷款...林晓最终开口,能告诉我具体情况吗?
许明远叹了口气:父亲治病花光了积蓄,书店又遇到电商冲击。三年前我抵押书店贷了一笔钱,想转型做文创空间,但...效果不理想。现在连利息都还不上。
有财务报表吗?我想看看。
许明远点头:明天拿给你。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林晓看着他疲惫的侧脸,突然有种冲动想抚摸那些细小的皱纹,想分担他肩上的重担。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我们会想出办法的。她说,不自觉用了这个词。
许明远转头看她,眼中闪烁着林晓读不懂的情绪。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他们的影子在地上融为一体,又被渐渐拉长。
世界真小,小到离婚后无处可去的她,竟在这个角落里找到了重新站立的勇气。而面前这个男人,正用他的方式,无声地告诉她:破碎的生活,也可以一片片重新拼凑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