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641)(2 / 2)

陈岸从安全帽里倒出瓜子仁推过来,像年少时帮她剥虾:“记得桥塌那年吗?”

林晚怔住。2008年汶川,援建项目的桥塌了,作为设计师的徐昊把责任推给当时还是助理的她。是陈岸冒着余危,从废墟里扒出原始图纸,证明是承建方偷工减料。

“那时我就发誓...”陈岸把瓜子仁又推近些,“要让你看见真的桥该有多结实。”

徐母的闹剧在第七天登场。她带着亲戚堵在医院门口,横幅上“当代潘金莲”的墨汁往下淌。林晚被推搡时,陈岸用身子护住她,后脑撞在消防柜上血流如注。

“妈,收手吧。”徐昊突然自己摇着轮椅出现。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林晚连夜整理的账本——五年间,她垫付的医药费甚至超过徐家支出。

人群寂静的刹那,林晚看见婆婆鬓角的白发。这个骂了她五年“扫把星”的老人,此刻佝偻得像片枯叶。

拔管同意书是徐昊自己签的。他选择转回县城医院维持基础治疗,临走前把离婚协议压在枕头下。

“不是原谅你。”他对林晚说,“是原谅当年那个,为自保牺牲妻子的自己。”

林晚整理病房时,在窗台发现一盆薄荷——陈岸每天来陪夜时悄悄养的。叶片上还沾着水珠,像某种初生的希望。

三年后的清明,林晚带着设计奖证书来到新落成的跨江大桥。作为主力设计师,她坚持在桥墩加入抗震核心专利——那源自陈岸当年冒死抢出的图纸。

江风很大,陈岸正在给工人示范高空作业规范。安全绳勒出他背肌的轮廓,夕阳给安全帽镀上金边。

“当年那三十万...”林晚望着江面开口。

“早还清了。”他指向桥碑下的捐款箱——以徐昊名义设立的颅损伤康复基金,首批善款正好三十万。

暮色四合时,新桥亮起景观灯。林晚想起小时候陈岸总说,桥的使命不是让人停留,而是助人渡过。就像有些绝望,本身便是通往新生的渡口。

江涛声中,她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小指。低头看去,陈岸沾着水泥灰的手正小心翼翼勾住她的指尖,像连接起一座新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