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月点点头,没多说。
她扶住还在抹眼泪的李清泉:“李老,您缓缓。这茸的劲儿……看来比咱估摸的还大。”
李清泉抓着她的手,用力点头:“何止是大!这是宝贝!救命的宝贝!程老那边……真有盼头了,真有盼头了!”
消息没插翅膀,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傍晚,林月娘在灶台边忙活。今儿她难得掌勺,云栖月给她打下手。灶上小火咕嘟着砂锅,里头是剁好的走地鸡块,加了山泉水、几片老姜。旁边小炖盅里,是今天那点鹿茸的下脚料(最金贵那点儿李老要拿去入药),一撮灵芝孢子粉,还有几段铁皮石斛。
“月月,你这‘三宝汤’的方子,真是李老给的?”林月娘闻着渐渐飘开的、说不出来的醇香,忍不住问。
“嗯,李老说这么配,性子平,补得进去。”云栖月盯着火。
“妈,咱家那坛老卤水还有吧?捞点海带苗跟脆萝卜出来,清清口。”
“有,有,我这就拿去。”
饭厅里,桌子摆开了。除了李清泉和柳如梦,顾沉舟、云青山两口子、楚意涵、陈真伟、云海也都在。算是家宴,也是给两位客人送行——李老要带着头一批配好的药紧着赶回去,柳如梦也得回京交代。
菜不多,样样实在。主菜就是那一大砂锅“雾栖三宝汤”,汤色清亮,香气却浓得糊鼻子。边上几盘清炒时蔬,一盘白灼虾,还有林月娘刚捞出来的、爽脆脆的腌海带苗和萝卜皮。
柳如梦坐在桌前,看着这满满当当的生活气,和桌上热腾腾、显然费了心思的饭菜,有点出神。她参加过不知多少更排场的宴席,可从没哪回让她觉得……这么“实在”。
李清泉倒是自在,闻着汤香眉开眼笑:“就是这个意思!药材的灵性,得靠人间烟火引着,才进得了脾胃,化得开精气。云丫头,你懂行!”
顾沉舟没啥话,拿起云栖月面前的碗,盛了半碗汤,又仔细挑了几块炖得烂糊的鸡肉和一点茸,放到她跟前。动作自然得像天天这么干。
云栖月低头瞅瞅碗,没吱声,拿起勺子小口喝汤。耳朵尖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柳如梦把这些都收在眼里,心里头那点因为白天震出来的余波,奇异地被眼前这平平常常的热乎气给熨平了些。
她学着李清泉的样子,也舀了一勺汤送嘴里。
温热的汤滑下喉咙,一股暖意立刻从肚子里散开,手脚都好像松快了些。没有药味的苦,只有种说不出的醇厚甘润,和让人安生的草木香。
“好喝。”她轻声说,像跟自己说。
林月娘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柳小姐喜欢就多喝两碗!这鸡是满山跑、吃虫子的,肉香!这腌菜你也尝尝,爽口!”
柳如梦看着林月娘热乎乎的笑脸,迟疑了一下,夹了一筷子腌海带苗。
酸爽脆嫩,带着海菜的鲜,正好解了汤的厚腻。她眼睛微微一亮,又夹了一筷子。
饭桌上的气氛活络了。李清泉讲起年轻时跟师父上山找药的趣事,云海和陈真伟请教药材火候,楚意涵说起拍卖会场地怎么安排……柳如梦偶尔插一句,竟也不觉得别扭。
饭后,柳如梦没急着回屋。她站在屋檐下,看海岛的天。星星密密麻麻,低得好像一抬手就能够着。
楚意涵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岛上自个儿弄的花果茶。
“柳小姐,今儿辛苦了。”
柳如梦接过茶杯,摇摇头:“辛苦的是你们。我……只是瞧见了以前觉得不可能的事儿。”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问,“楚助理,你说,云岛主她……到底图啥?”
楚意涵笑了:“云总啊,图的可简单了。就是把这片地伺弄好,把日子过踏实,让岛上老小都不愁吃穿,身子骨硬朗。要是顺带能帮上几个真需要帮的人,那就更美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楚意涵看着她,“有时候,最难的,就是把简单事儿一直做下去,还不走样。”
柳如梦若有所思。
这会儿,云栖月屋里,她正和顾沉舟、陈真伟对着摊开的岛图,商量拍卖会怎么弄。
“地方就定新学校礼堂,敞亮,干净。”云栖月指着图,“规矩我想改改。不直接叫价。”
顾沉舟抬眼看她:“怎么改?”
“让他们喝。”云栖月说,“用一样的药材,泡一样的茶,让他们盲着品。完了,写个条子,说说打算拿这批药材去干啥,怎么使。谁写的在理,用的地方正,东西就给谁。价钱高低,反倒其次。”
陈真伟琢磨了下:“这法子……新鲜。是得瞧瞧他们是不是真识货,是不是真想拿好东西干正事,不是光来烧钱摆阔的。”
顾沉舟点头:“行。安保我来。军需那头……”
“我知道,”云栖月接过话,“最好的那份,单留出来,按咱说好的路子走。这是底线。”
事情就这么定了。
夜深了,柳如梦屋里的灯还亮着。她正在草拟一份全新的、跟之前所有生意经都不一样的合作计划。屏幕光映着她的脸,认真得很。
李清泉屋里,老头儿小心地把那点泛着淡金色的茸片跟别的配好药材包在一块,贴身收好。
他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小声念叨:“程老哥,再撑一撑……真家伙,就快到了。”
而一场要在某些圈子里搅出动静的特别“拍卖”,已经悄无声儿地拉开了布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