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还在动。
林小满没去开门。她站在原地,视线从门口收回,落在沙发那边。阿绣和阿琰并肩坐着,影子淡得像水汽,彼此之间隔着半寸距离,却谁也没再靠近一步。
她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她走过去,从柜台下取出古镜。布囊已经旧了,边角磨得发白,但她没打开,只是将镜子轻轻放在两人面前的矮桌上。镜面朝上,未裂的一侧正对着他们。
阿绣抬头看她。眼神很轻,像不敢惊动什么。
“还没完。”林小满说,“但有些事,得先做完。”
她抬起手,指尖贴上镜面。掌心那道旧伤随着动作扯了一下,像被细线拉住。她没停,灵力缓缓渗出,顺着指腹流入镜中。蓝光在深处转了一圈,浮上表面,不亮,却稳定。
阿绣闭上了眼。
阿琰也闭上了眼。
林小满低声说:“别想着碰她。也别想着让她碰你。你们之间,从来不是距离的问题。”
两人没动。
她继续说:“你们等的不是重逢。是那一句话。说出口,才算真的见到了。”
话落,她将手收回,退后半步。
安静了几秒。
阿绣先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散梦:“我等了你一辈子。”
她的嘴唇没抖,可那句话像是从骨头里挤出来的。
阿琰睁开了眼。没看她,也没看镜子,目光落在桌面上,像在看九百年前那个雪夜。
“我守了你九百年。”他说。
话音落下,屋里的空气好像变了。不是冷,也不是热,是那种久旱后第一滴雨落进干土的动静。
阿绣的魂光忽然亮了一下,不是刺眼的那种,是像月光破云,一层层铺开。阿琰的影子也变了,肩线不再绷着,整个人像是卸下了什么。
他们依旧没动。
可地板上的影子,慢慢靠拢了。
先是脚尖重叠,然后是小腿、腰、肩。最后,两道影子融成一道,轮廓模糊,却完整。
林小满看着,没说话。
她知道,魂体无法真正相触。规则如此。但她也明白,有些触碰,不在皮肉之间。
周予安一直飘在窗边。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穿过他的光团,碎成淡银色的斑点。他盯着那对影子,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女孩。
不是阿绣,是他生前每天在教室后排偷偷看的那个。她总扎马尾,发绳是浅蓝色的。她笑的时候,左边脸颊有个小酒窝。他三年没跟她说过话,连“借支笔”都说不出口。
现在他看着阿绣和阿琰,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原来重逢是这样的。
不是哭,也不是抱,是你说一句,我接一句,把九百年压成一句话,把一辈子熬成两个字。
他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那团一直堵着的东西,松了一点。
林小满走回柜台,倒了杯温水,放在沙发前的小几上。
“想留就留。”她说,“等你们准备好了,门一直开着。”
阿绣睁开眼,看着她,笑了。不是感激的那种笑,是终于能喘口气的笑。
阿琰也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坐得更近了些。不是身体靠近,是魂光交融。像两股风,原本逆向而行,现在终于同向了。
林小满靠在柜台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肩。衣服下的皮肤还热着,像一块埋在肉里的炭。她没去管它。
她知道那不是伤,是某种提醒。
但她现在不想深究。
门外又响了一下。不是敲门,是把手被拧动的声音。很轻,像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