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久居深宫,为何对此等俗务经济之道,如此熟稔?”
邬思道的声音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学者般的探究意味,但落在苏荔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是她穿越以来一直刻意隐藏、也是最难解释的破绽!
一个本该只懂女红刺绣、规矩礼仪的深宫女子,却展现出堪比后世职业经理人的逻辑思维和管理能力,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苏荔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疯狂运转。
否认?说自己不懂?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还会被贴上“不诚实”的标签。
承认自己有特殊才能?如何解释来源?鬼神之说?家学渊源?都经不起推敲。
必须给出一个看似合理、又能自圆其说的解释!
电光石火间,苏荔选择了“部分真实 + 合理引申 + 模糊化处理”的策略。
她微微垂下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女的腼腆和惶恐,声音轻柔却清晰:
“邬先生谬赞了,奴才实在不敢当‘熟稔’二字。”
她先谦逊地否定,降低对方的期待值。
“奴才愚钝,只是自幼……家母治家颇严,常教导奴才,持家如治国,虽规模不同,其理一也。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家中田庄铺面的些许账目,母亲有时也会让奴才在一旁观看学习,教导奴才须得条目清晰,心中有数,方能不为人所欺。”
她将原因归结于“母亲教导”和“观看学习”,这是古代闺秀可能接触到的、最接近“管理学”的合法途径。同时引用朱柏庐《治家格言》中的名句,增加说服力,塑造一个“受过良好家教”的形象。
“后来入宫,蒙德妃娘娘和齐嬷嬷不弃,在宫中学习规矩,协理些许琐事,更觉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将繁杂事务分门别类,理清脉络,方能事半功倍,减少差错。此次奉命整理年节事宜,奴才不过是依样画葫芦,试着将家中所学、宫中所得,应用一二,实在粗浅得很,让先生见笑了。”
她将宫中经历作为实践平台,强调“学习”和“应用”,把她的能力表现为一种从家庭到宫廷的、合乎逻辑的延伸和锻炼结果。语气始终保持谦卑,将行为定义为“尝试”和“粗浅应用”。
说完,她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这番说辞,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既抬高了“母亲”的见识(符合大家闺秀背景),又引用了经典,同时强调了实践出真知,逻辑上基本能自圆其说。
花厅里一片寂静。
高毋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又瞥了一眼邬思道。
邬思道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份方案,目光依旧停留在苏荔身上,仿佛在衡量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
他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里,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持家如治国,虽规模不同,其理一也’……此话颇有见地。令堂是位明理之人。”
他看似称赞了苏荔的母亲,但苏荔心中却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