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是夸奖，但更像是一种试探，想进一步了解她的家庭背景。
苏荔不敢深入这个话题，连忙道：“先生过奖，家母只是寻常妇人，谨守本分罢了。”
邬思道不置可否，转而将话题拉回方案本身：“你这份条陈，其中‘采购比价’、‘验收核销’之议，虽显苛察，却也不失为杜渐防微之法。然则，府中人事盘根错节，骤然推行，恐阻力不小，姑娘可曾虑及？”
问题升级了！从询问能力来源，转向了评估她的策略可行性和政治智慧。
苏荔心中凛然，知道这是在考验她是否只有理论、不顾实际。
她谨慎地回答：“先生教诲的是。奴才浅见，此法并非要立时推翻旧例，而是……而是提供一个更清晰的参照。譬如预算，若能厘清往年实际用度与市价行情，则总管与贝勒爷决策时，心中更有丘壑。至于施行，自当循序渐进，视情形而定，首要在于……账目清明，而非刻板行事。”
她巧妙地将“改革”弱化为“提供参照”，强调其工具性（辅助决策），而非强制性（推翻旧例），并将核心目的定为“账目清明”，这是一个谁都难以反驳的正确目标。
邬思道听完，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是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又仿佛只是光影错觉。
他放下方案，对高毋庸说：“高公公，此女心思之缜密，虑事之周详，确乎超出其年岁。贝勒爷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如此人才，置于外书房整理故纸，未免可惜了。”
高毋庸恭敬应道：“先生说的是，奴才也正有此意。只是……还需贝勒爷示下。”
邬思道点了点头，不再看苏荔，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高毋庸会意，对苏荔摆摆手：“你先退下吧。今日之事，勿对外人言。”
“嗻！奴才告退。”苏荔强压住心中的波澜，行礼后，低着头，快步退出了花厅。
直到走出很远，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门，她才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双腿都有些发软。
刚才那一番问答，简直比连续加班三天还要耗费心神。
邬思道的气场太强了，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不确定自己的解释是否完全说服了他。
但他最后对高毋庸说的那番话，似乎……是认可？甚至带有举荐之意？
“置于外书房整理故纸，未免可惜了……”
这意味着，她可能即将迎来新的、更重要的岗位？
是机遇，也是更大的挑战。
苏荔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四爷府沉静的夜色。
她知道，经过今晚，她在邬思道这位重要谋士那里，算是挂上号了。
未来的路，似乎清晰了一些，但也……更加莫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