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笑!”周桂花瞪他,“你第一次写字的时候,还不如我呢!”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教字,一个教车,谁也不服谁。
村里人起初觉得新鲜,后来也就习惯了,毕竟瓦盆村什么奇事没有过?连苏文清那个病秧子都敢跟县里的文人来往,吴老虎学几个字又算什么?
倒是王富贵看不惯,“我说老虎,你咋跟个娘们学起字来了?你不是说过,大老爷们有钱就行,要那么多字干啥?”
吴老虎正在练习写“诚信经营”四个字,听了王富贵的话,“你懂个屁,现在做生意不一样了,不识字就让人瞧不起。”
“瞧不起怎么了?咱有钱!”
“有钱也得有文化。”吴老虎放下笔,认真地看着王富贵,“你知道货主为啥要来实地考察吗?就是看咱们是不是真有实力。光有钱,没文化,人家会觉得咱们是暴发户,不靠谱。”
王富贵撇嘴,“那你跟周桂花学能学出啥来?她一个小丫头片子。”
这话让周桂花听见了。她正好端着茶水进来,听了这话,脸色一沉,“王富贵,你再说一遍?”
王富贵缩了缩脖子。周桂花虽然年纪不大,但嘴皮子厉害,村里人都怕她。
“我,我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周桂花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县城见过的生意人,哪个不是先看你会不会写字?连个名都签不了,人家跟你做什么生意?”
吴老虎接过话茬,“就是。上次我去县里拉货,看见一个做丝绸生意的老板,人家写字跟画画似的,把那些客户哄得一愣一愣的。我当时就想,要是我也能那样,还愁做不成大生意?”
学了半个月,吴老虎终于能完整地写出一封商业信函了。虽然字还是歪歪扭扭的,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周桂花的摩托车技术也大有长进,至少能在村里的土路上稳稳当当地骑一圈,不会再冲进人家的菜园子里。
那天下午,广州的货主真的来了。
来的是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他看了瓦盆厂的设备,又检查了产品质量,最后要求吴老虎当场写一份供货承诺书。
吴老虎的手心冒汗了。他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周桂花。
于是吴老虎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
“承诺书:我瓦盆村瓦器厂,愿以诚信为本,保证产品质量,按时交货,绝不偷工减料。如有违背,愿承担一切责任。厂长:吴建军。”
字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每一笔都写得很认真,很用力。
货主看了看,“这字写得不错,看得出是个实在人。”
村里人愣了,那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吴老虎,居然真的能写出这么一手正经字!
合同签了,货主满意地走了。吴老虎拿着那份合同,乐得合不拢嘴。
“桂花!”他大喊一声,“走,请你吃冰棍去!”
“要双棒的!”周桂花跑过来,跳上摩托车后座。
“没问题!今天县城最贵的冰棍随你挑!”
摩托车突突地响着,载着两个年轻人冲出了村子。夕阳西下,田野里弥漫着青草的香味,周桂花坐在后座上。
到了县城,吴老虎真的买了最贵的双棒冰棍。两个人坐在供销社门口的台阶上,一人一根,慢慢地舔着。
“桂花。”吴老虎忽然开口。
“嗯?”
“谢谢你。”
周桂花愣了一下,“客气啥?你也教了我骑车。”
“不一样。”吴老虎摇头,“你教我的,不光是字,还有……”他想了想,找不到合适的词,“反正就是不一样。”
“吴老虎。”她也开口了。
“嗯?”
“你以后要是…。”
吴老虎被冰棍呛了一下,“咋了啊?”
“没什么,冰棍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