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比乌斯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鬼，那双翠绿色的蛇瞳中没有任何波澜。
塞拉菲娜依旧紧紧抱着格林兰特那已经彻底失去温度的尸体，小小的身躯因为过度的悲伤而剧烈颤抖着。
“格林兰特先生……求求您……不要丢下塞拉菲娜一个人……”
她那带着哭腔的细微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刺耳。
『啧，真是吵死人了。』
梅比乌斯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在她的认知里，死亡只是生命进化过程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现象。
就像细胞的凋亡和新生，是自然界最基本的法则。
为死者哭泣？
多么愚蠢而毫无意义的行为。
『与其浪费时间在这种无用的情感宣泄上，不如把精力用在更有价值的研究上。』
她正准备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将这个碍眼的小鬼也一并处理掉。
突然——
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毫无征兆地在她身旁浮现。
梅比乌斯的动作瞬间停顿，那双蛇瞳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空气开始微微扭曲，就像是被无形的热浪所扰动。
紧接着，一个透明的、若隐若现的人影，缓缓在她面前的空气中凝聚成型。
那是一个看起来大概十岁左右的娇小身影。她穿着一身款式简约的白色连衣裙，赤着一双小巧的脚丫，如同童话中的精灵般在月光下微微发光。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璀璨双眸。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色彩，就像是整个宇宙的星河都被压缩在了这双眼眸之中。
“哟～梅比乌斯～”
那个神秘的小萝莉用一种轻快得有些跳脱的声音，对着梅比乌斯挥了挥小手。
“好久不见呀！怎么样？第一次的降临体验如何？有没有玩得很开心？”
梅比乌斯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
“……阿赖耶。”
她冷冷地吐出了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爽。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记得当初说好的是，在我完成对这个陌生锚点完成实验之前，你不会来打扰我的。”
“嘿嘿～”名为阿赖耶的金发萝莉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小虎牙。
她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个圈，裙摆如同盛开的花朵般在月光下摇曳。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你也知道的，把你从那边的地球拉到英灵殿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盖亚那个死板的家伙，为了那件事差点把我的脑袋给拧下来。阿赖耶你这个笨蛋又要给我添麻烦了！这种行为会破坏宇宙平衡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啧，真是的，明明只是捡了个人而已，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阿赖耶学着盖亚那冷漠的语调，惟妙惟肖地模仿着，看起来倒是颇为有趣。
但梅比乌斯却没有被这种可爱的表演所打动。
她的表情依旧冷漠如冰。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就离开？”
“嗯嗯！”阿赖耶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这次让你下来，本来就是瞒着盖亚的。如果被她发现我们私自跑到其他世界来玩……嘶～”
小萝莉打了个寒颤，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
“盖亚那家伙一旦发飙起来，连我都顶不住呢～”
“而且……”
她看了看梅比乌斯现在的状态，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塞拉菲娜，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
“你现在这个状态，对那个叫梅茵的小家伙的身体负担太大了。”
“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也可能会承受不住，直接崩溃掉哦～”
“啧……”
梅比乌斯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嘟囔。
她还有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没有研究完呢。特别是那个格林兰特身上的基因改造痕迹，在这个中古欧洲时期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种尖端科技。
这些都是非常有价值的研究素材。
就这么离开，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是……
她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小萝莉，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毕竟，阿赖耶愿意帮她升格成英灵，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而且，和盖亚那个冷冰冰的家伙比起来，阿赖耶确实要好相处得多。
怎么有点想那个粉色肥婆了？
我真是中邪了。
“……我知道了。”
梅比乌斯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诶？什么事？”阿赖耶眨了眨眼睛。
梅比乌斯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看向了那个还在那里抱着格林兰特的尸体哭泣的小公主。
梅比乌斯缓缓走到塞拉菲娜身边，那双翠绿色的蛇瞳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喂，小鬼。”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塞拉菲娜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纯白的眼眸“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是……是您吗？”塞拉菲娜的声音很小，带着浓浓的鼻音和颤抖，“杀死格林兰特先生的……恶魔……”
奇怪的是，她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仇恨或者愤怒。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化不开的悲伤。
“恶魔？”梅比乌斯挑了挑眉，“熟悉的称呼。”
『看来无论到哪个世界，我都摆脱不了这个标签啊。』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塞拉菲娜那沾满泪痕的小脸。
那只手很凉，凉得像冰块一样。
但奇怪的是，塞拉菲娜并没有躲开。
“你觉得，死亡意味着什么？”梅比乌斯突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塞拉菲娜愣了一下。
“死亡……意味着……什么？”
她困惑地重复着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的表情，“我……我不知道……”
“死亡……是不是意味着……再也见不到重要的人了？”
“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
“哼。”梅比乌斯冷笑一声，“幼稚的想法。”
“死亡，只不过是生命进化过程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就像毛虫变成蝴蝶，蝴蝶变成尘土，尘土又孕育出新的生命……”
“这是自然界最基本的法则，没有什么可悲伤的。”
塞拉菲娜听着这些话，脸上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
“可是……可是格林兰特先生……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不会再保护我了……”
“他不会再对我说没关系，塞拉菲娜殿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呢喃。
梅比乌斯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小花猫的女孩，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那是一种……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遗忘了的情感。
『这是……同情吗？』
她有些不确定。
作为一个将毕生都奉献给了科学研究的学者，“同情”这种情感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了。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弱小无助的小女孩，她的心中确实涌起了一种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真是的……』
梅比乌斯暗暗咂舌。
『我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
“喂，小鬼。”她的声音依旧冷淡，但语气中少了刚才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你想不想……再见他一面？”
“诶？”塞拉菲娜愣住了。
“您……您说什么？”
“我说，你想不想再见他一面？”梅比乌斯重复了一遍，“虽然只是暂时的，而且时间很短……”
“真……真的可以吗？”塞拉菲娜的眼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我……我真的可以……再见到格林兰特先生吗？”
“可以。”梅比乌斯点了点头，“不过，这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代价？”
“你的寿命。”梅比乌斯的声音淡淡的，“我可以用我的技术，暂时将他的灵魂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但这需要消耗大量的生命力作为能源。”
“你愿意用你的寿命，来换取与他最后一次相见的机会吗？”
塞拉菲娜没有丝毫的犹豫。
“愿意！”她的声音很坚定，坚定得连梅比乌斯都有些意外。
“我愿意！”
“就算是用我全部的寿命来交换，我也愿意！”
“只要……只要能再见到格林兰特先生一面……”
“只要能再跟他说一句话……”
她紧紧握住了梅比乌斯的手，那双纯白的眼眸中燃烧着一种名为“决绝”的火焰。
梅比乌斯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这个小鬼……』
『居然真的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那一瞬间的相聚……』
『人类的情感，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解的现象之一。』
“你确定？”
梅比乌斯再次确认道，“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确定。”塞拉菲娜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么……”
梅比乌斯缓缓站起身，手中开始凝聚起一团翠绿色的光芒。
“【蛇蜕苏生】！”
翠绿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向了格林兰特的尸体。
与此同时，塞拉菲娜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因为格林兰特的胸口，再次开始了微弱的起伏。
“唔……”
一声轻微的呻吟从格林兰特的口中传出。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异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困惑。
“这里……是哪里？”
“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格林兰特先生！”
塞拉菲娜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她扑到格林兰特身边，紧紧抱住了他。
“您……您回来了！您真的回来了！”
格林兰特感受着怀中这个娇小身体的温度，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塞拉菲娜殿下……”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抱歉，让您担心了。”
“不……不用道歉……”
塞拉菲娜摇着头，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能触碰到您……能再听到您的声音……塞拉菲娜已经很满足了……”
格林兰特看着她，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疼。
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
这种虚幻的存在感告诉他，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很快，他就会再次消失。
而且……
他看了看塞拉菲娜那已经变得异常苍白的脸色，心中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痛苦。
“塞拉菲娜殿下，您……”
“我知道。”塞拉菲娜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知道这是用我的生命换来的。”
“但是……我不后悔。”
“因为……能再见到您，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格林兰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愧疚，心疼，还有一种名为“感动”的东西。
“塞拉菲娜殿下……”他轻轻拥抱着这个为了自己不惜付出一切的女孩，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您……”
“对不起，让您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不……”塞拉菲娜摇着头，“格林兰特先生已经做得很好了。”
“如果没有您，塞拉菲娜早就死了。”
“如果没有您，奇犽米里格王国也不可能复国。”
“如果没有您……”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虚弱。生命力的流逝已经接近了极限。
格林兰特能感觉到怀中的这个女孩正在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而去。
“塞拉菲娜殿下……”他紧紧抱着她，仿佛想要将她的生命力传递给她。
但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本身就是死者，是被强行拉回来的幽灵。
塞拉菲娜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骑士先生……我有些困了，明天见，好吗？”
“睡吧……”格林兰特的眼中含着泪水，声音温柔得像在哄睡一个孩子，“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明天见。”
“那就好……”塞拉菲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然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像一朵凋零的花，在梦中与深爱之人再度相遇。
格林兰特看着怀中这个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女孩，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捅了一刀。
“塞拉菲娜殿下……”他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落下，“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再强一点……”
“如果我没有那么自大……”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