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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爷爷临走前没说完的话(2 / 2)

我越想越烦,最后把这些问号统统塞到一个抽屉里,抽屉上贴了个标签:“等以后再说。”

小孩处理不了的事,最擅长往“以后”里扔。

那几天唯一让我觉得“活着还像以前”的瞬间,是苏小杏来帮忙。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粉色t恤,外面套了件大人旧黑衬衫当“孝衣”,袖子挽得高高的,一边端菜一边喊我:“诶,福孙,过来帮忙。”

她嘴上喊“福孙”,语气里却带着一点不服气:

“你看看,连我妈回来都说,你爷爷走得值,留了个福孙。她说你以后肯定能考出去。”

我“哦”了一声。

“你怎么不说话?”

“怕一张嘴,我爷爷从照片里跳出来揍我。”

“揍你干嘛?”

“说不定他在那边也嫌我命太好。”

苏小杏愣了一下,看了看灵堂那边,压低声音:“你爷爷生前不是最疼你吗?”

“他疼我,不代表他就想我一个人好。”我不知道这句话从哪来的,脱口而出之后,连我自己都愣了下。

苏小杏“啧”了一声:“你说话现在越来越像大人。”

“哪儿像?”

“喜欢说一些我听不懂但是听着挺有道理的话。”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算了,你命好是命好,帮我端两盆菜,别光站着当牌位。”

我们端菜、洗碗、倒茶,在一堆大人眼里就是“凑齐仪式感的小劳动力”。

但每当有亲戚夸一句“福孙”“以后有出息”,我心里就忍不住自动弹出爷爷那句“你得还”当反弹。

就像有人刚往你兜里塞了一个糖,又有个声音提醒:“这糖是借的。”

甜吗?甜。

舒服吗?说不上。

3

葬礼忙完那天晚上,家里人终于把人送上山,回到家都累得不行。

我爸妈一夜之间像老了好几岁,眼眶凹下去一圈。

“今晚祠堂那边有人守灵吗?”我妈问。

“按规矩得有人守。”我爸叹气,“我这几天眼都睁不开了。”

“要不让你堂哥去?”

“他明早还要赶车回城里上班,人家也累。”

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七嘴八舌一轮,话题绕了一圈又落在我头上。

“要不让宴子去睡祠堂吧。”我三叔提议,“小孩火气足,守夜也压邪。”

我妈皱眉:“他一个人不害怕吗?”

我嘴比脑子快:“不怕。”

话一出口,我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你怕不怕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但话已经说了,收不回去。

那天晚上,我抱着一床旧被子,拿着手电,被我爸送到祠堂门口。

“害怕就回来。”他拍了拍我肩膀,“祠堂又不是关人的地方,你爷爷又不是外人。”

“知道了。”

祠堂晚上比白天冷很多。

牌位前的香已经烧了一轮又一轮,空气里都是香灰味,地上落着一层灰白色的粉,踩上去会“沙沙”响。

我把被子摊在祠堂侧边的长凳上,把手电放在头顶那块横梁上,让光往下照出一片不大不小的亮。

按理说,有光就不该怕。

问题是——我现在对“光”这个东西,有点心理阴影。

我躺在被子里,盯着屋顶发呆。

四周太安静了,只剩我自己的呼吸声和偶尔的老木头“咯吱”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眼皮开始打架,上下眼皮像两块磁铁,一吸一合。

在最后一点清醒消失之前,我脑子里还在想:

——我今天要是做梦,爷爷会不会来打我?

然后就没了。

4

梦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没睡。

因为场景太熟:祠堂、老柳树、那块地。

只是颜色有点怪——不像白天那样明亮,也不像晚上那样全黑,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种灰,像电视信号不好时那种静电雪花。

我站在老柳树下,低头一看,脚下那块地被踩得光秃秃的,土面硬硬的,像被人拖着什么重东西来回磨过很多遍。

树干被雷劈过的那一截,在梦里看起来更黑,黑得像一口井。

我本能往旁边挪了一步。

然后我看见——

树下,不止我一个人。

一开始是几个模糊的影子,渐渐地,越来越多。

他们一个一个从灰雾里走出来,站在树下,站在我前面、后面、旁边,把整块地站得满满的。

这些人,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有的背着箩筐,有的穿着旧棉袄,有的脚上是解放鞋,有的是赤脚。

他们的脸,全部是模糊的。

不是遮住,而是像被谁用橡皮擦轻轻擦了一层,只剩轮廓。

但他们的手,清清楚楚。

一只只手,从灰雾里伸出来,往我这边伸。

有老人的手,青筋暴起,指节粗糙;

有女人的手,指尖有洗衣粉泡过的那种发白;

也有孩子的手,小小一只,指甲缝里带泥。

他们都没有说话。

只是伸手,往我这边伸。

我不知道他们在要什么。

钱?我没有。

命?我也没多少。

他们没有抓我,只是特别耐心地——伸着手。

那感觉像什么?

像课间买零食的时候,老师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糖:“谁要?”

所有小孩都往前挤,伸手。

区别在于——这里没有糖。

只有我。

我心里有点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脚跟刚挪,背后就抵到了什么东西。

我回头一看,是祠堂那张八仙桌,桌上放着那只碗。

碗里空空的,没有水,没有光,没有任何东西。

但我偏偏觉得——那里面装得满满的。

“以后……你得……还……”

爷爷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像从地底下冒出来,又像从我自己的胸腔里冒出来。

“我拿啥还?”我在梦里小声问,声音却一圈圈荡了出去。

那些伸过来的手,仿佛听见了,手腕轻轻一抖,又往我这边近了一寸。

我背贴着桌子,退无可退。

我只能抬起自己的手,笨拙地伸出去——

想抓住什么,又什么也抓不住。

所有人的手,都停在离我指尖一点点的地方。

既不碰到我,也不离开。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只剩一片密密麻麻的手。

我突然觉得特别累,累得眼睛一闭——

等我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阳光从祠堂门缝里挤进来,照在灰扑扑的地上,照在八仙桌上,也照在那只碗上。

碗还是那只碗。

什么都没变。

只有我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我坐起来,整个人还处在那种“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虚脱感里。

爷爷的照片从堂屋那边被搬到祠堂里,正对着我。

阳光打在照片玻璃上,反光,让我看不清爷爷的眼睛。

我盯着那反光看了很久,很久。

心里有一个声音,很小,却非常顽固——

——他说的“你得还”,不是说说而已。

——

然后呢?

很多年后,每当有人夸我:“你命真好啊。”

这场梦里,那一堆伸过来的手,就会在我脑子里重新亮一下。

而那只碗,安安静静待在祠堂里,跟我一起装着,一村人的“以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