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保证我不会再犯错。”
“我也不保证这条路就一定比大项目更富裕。”
我深吸一口气,“但我可以保证一点——”
“我在这儿,你们看到哪儿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骂我。”
“项目出了烂尾,你们知道该追谁。”
“如果那边的项目进来了,”我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幢楼,“也许一开始会有一笔补偿,有几张漂亮的效果图。”
“可三年之后、五年之后,真正出了问题,你们连想骂的人都找不着。”
“你们可以说我会煽情,可以说我穷讲道理。”
我笑了一下,“但我是真想把这次选择权放你们手里。”
“等会儿举手的时候,别看我、别看镜头,也别看谁在台上。”
“你们就想一点——”
“将来你孙子站在这棵柳树
“‘我们村当年选过一次路’,还是——‘那年,有人帮我们选了一次路’。”
我话说完,自己都觉得嗓子发干。
小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院子边上,双手抱胸,看我,像要骂我,又没骂。
梁思曼低着头,用指尖点了一下膝盖,像是在算什么账。
秦婉婉在后排,表情看不出喜怒,只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
“行。”县领导开口,打断这股情绪,“那
“凡是赞成优先推进大项目、由相关企业整体开发的——等会儿举手。”
“凡是赞成继续以林宴他们目前的小范围试点为主,等试点成熟再谈大项目的——等会儿举手。”
“两个选项不能同时选。”
他补了一句。
“谁先?”有人问。
“先大项目。”领导笑笑,“按顺序来。”
“赞成推进大项目的,请举手。”
院子里安静了一秒,然后有人很快举起手来——
第一排,是老马。
他抬得很高,像怕别人看不见。
他这一举,旁边几个人跟着举了。
“补偿到手,起码有个底。”有人小声嘀咕,“以后怎么样再说。”
后排几个年轻人也抬起手,带着一点“无所谓”的轻松。
我站在旁边,看着那些手,一只只举起来。
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惊讶——
如果我是他们,可能也会选眼前那点肉。
县领导大致扫了一圈,心里有数,没报具体数字,只说:“好,放下。”
“那赞成继续以现有试点为主,暂不大规模推进大项目的——请举手。”
这一次,没有人抢先。
静了两秒钟,样板街那位卖凉粉的阿姨先把手举了起来。
她举得不高,举到肩膀的位置,但很坚定。
“大项目。”她小声说,“我看过别的地方了,很多来一阵走一阵。”
“我家现在有点起色,就是这一条街给的。”
她身边的邻居犹豫了一会儿,也举起来:“我……我也赞成先这样。”
第二排,苏小杏把汽水往地上一放,“啪”一声,举起手来:
“我赞成让他继续试。”
她声音不大,但语气很横:“反正我们已经倒霉十年了,再给两年也不亏。”
有人被她逗笑了。
紧接着,几户这些年被项目实打实帮过的——
那户之前快破产,现在靠小铺翻身的家庭,那个孩子学费被我们项目补贴了一部分的家长,也举起手。
“还有没?”县领导问。
后排那个平时爱发段子的年轻人叹了口气,也举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一直没举手。
这是他们的投票,不是我的。
王支书悄悄数着,嘴唇在动。
数完大项目那边,又数试点这边,额头出了点汗。
县领导看他:“怎么样?”
王支书咽了口唾沫:“赞成大项目的,有三十七户代表。”
“赞成先把试点做完,再谈大项目的,有四十……四十二户。”
他读那两个数字的时候,声音明显抬了一点。
“也就是说——”县领导笑着接话,“在座的多数村民,更倾向于先把目前这套方案继续做下去。”
“关于大项目的事,我们可以等试点更成熟、村里情况更稳定,再进一步协商。”
山河社那边来的两个代表,脸色没变,只是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秦婉婉看了一眼我,又低头写东西。
我长出了一口气,却没什么胜利感。
这是“有惊无险”的结果。
但那个“险”,不是他们,是我。
会议照流程收尾。
县领导强调:“今天这个结果,是大家自己举手选出来的。”
“后面不管哪条路,都要靠大家一起走。”
有人鼓掌,有人没鼓,只是站起来挪凳子准备走。
小杏一边搬汽水,一边走到我旁边,嘴里叼着吸管:“怎么样,我们林主任,当选成功?”
“哪门子的主任。”我懒得接,“最多算欠债人延期执行。”
她哼了一声:“你嘴上再贫,刚才那段话,挺——”
她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挺能骗的。”
说完赶紧补一刀:“不过也算真话。”
梁思曼从前排走下来,经过我身边时停了半秒:
“恭喜,林老板。”
她低声说,“你现在,欠的是一整院子举手人的账。”
“你不是也站这条船上?”我回。
“是啊,”她笑,“我还指望你还完,我这项目才能写个好结局。”
顾晚星把摄像机收好,背在身上,对我竖了一下大拇指:“这段不错。”
“放心,我剪的时候会留你最丑的表情。”
“谢谢导演。”我干巴巴说。
人群慢慢散开。
就在这时候,熟悉的“叮”在我脑子里响了一下。
系统弹窗,浮在我眼前:
【主线进度更新:】
【古柳村区域意志第一次以“正式投票”形式凝聚。】
【结果:多数选择“继续试点,暂缓大项目”。】
【判定:区域信任度 ↑,个人承载范围扩大。】
【解锁:镇域境(预备条件)。】
【提示:承载范围扩大会增强调运能力,同时——】
【个体死亡风险 ↑,事件连坐因果系数 ↑。】
我看着那行字,觉得背后被风吹了一下。
院子外面,老柳树的枝条被风吹得乱抖,像一群人举着手,又像——
一群人在远远地指我。
“原来这才是刚开局啊。”
我在心里说。
嘴上没说出来,只是把那瓶还没开的汽水拧开,猛灌了一口。
汽水冰得刺喉咙。
爽是爽,胃有点疼。
远处山上,云压得有点低。
我突然有一点非常不靠谱的预感——
真正的“镇域境”,可能一点都不仙气,反而是命更硬、死得更难看。
但现在,这条路,是我们自己选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刚才没举,现在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