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极简版)
上一章,顾晚星在城里剪《古柳补遗》第二季,被平台要求“多点小店复兴、少点山雨吐血”,
她用一招“正片走软+幕后塞刀+文字补遗”,把真相悄悄藏进花絮和访谈稿里。
夜里,她问我:“你介意再被全国骂一轮吗?”
我回:“只要这次骂完,再少有人被同样的项目坑死,就还行。”
现在:古柳,半夜。村委楼上办公室里,文件堆成山,我困得眼睛疼,系统忽然提示——【镇域协作频道:试运行】。
半夜十二点半,村委楼的灯只剩我这一间亮着。
桌上摊着三份东西:审计意见初稿、项目进度表、还有顾晚星发来的第二季大纲。
我盯着那串字看得眼睛发酸,正准备关电脑回家,手机屏幕忽然一黑。
熟悉的那种眩晕感又来了——
像坐电梯掉进井里。
【因果视图加载中——】
系统那行冷冰冰的字,跳在脑海里。
“又来?”我骂了一句,“你能不能挑个白天,我还有人权吗?”
【宿主近期与外部系统交互频繁,建议进行岗位协作说明会。】
【开启:镇域协作频道(试运行)?】
我还没来得及骂第二句,就被强制拉进去了。
眼前是一张灰蒙蒙的地图。
不是那种精修的卫星图,就是小学地理书那种简陋版轮廓——
省界模糊,只有几个大点亮着。
每一点都像是小小的灯泡,有的微亮,有的忽明忽暗,有的几乎要灭。
【当前在线镇域节点:7】
【会议时长上限:30 分钟】
【说明:本频道仅支持语音与象征性画面,不支持情绪安抚服务。】
“不会吧,”我嘟囔,“你还真给我开了个线上例会?”
话刚出口,就听见一个烟嗓在耳边炸开——
“哎?新人?声音挺年轻啊。”
东北口音,带点笑,像深夜烧烤摊上抽着烟那种大哥。
紧接着第二个声音接上来,是个女人,普通话里带一点西南味儿:
“少废话,先看谁亮得最厉害。”
地图上,一个点在南边闪得特别刺眼。
我低头一看——
那点正好在古柳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
【节点:G-18 古柳】
【承载状态:高负荷运行(近期有大规模事故干预记录)。】
“啧,”烟嗓笑了一声,“就是你啊?新闻里那个小地方,搞纪录片的?”
我被噎了一下:“你们……知道?”
“废话,”西南女声说,“上次暴雨那事,我们这边群里都在转。”
又一个声音插进来,老干部腔调,很慢,很稳:“这个通道平时不开。今天一开,就把他拉进来了,大概也说明问题——他比较新,也比较危险。”
我觉得自己像被一群陌生人围着打量。
“等等。”我深吸一口气,“你们也是——”
“也是被判缓刑的。”烟嗓抢答,“都是一条船上的鬼。”
他哧啦点火的声音非常清楚:“自我介绍呗,小兄弟。
东北煤城那边的,前两年心梗,死了一回又被拽回来,现在勉强算半条命在给你们扛黑肺病。”
“西南水库镇。”女人淡淡说,“上游大坝+下游城镇,出了事谁背锅,你猜?”
“华北平原这边。”老干部慢吞吞,“以前是某条铁路沿线,现在刚退下来当‘顾问’。”
后面还有几个人陆续报了地方,但都很笼统——能听出方位,听不出具体县市。
我突然有点冷。
“所以,”我干巴巴地问,“全国这么多地方,都有你们这种——”
“我们这种啥?”烟嗓乐了,“半截命扣在系统账本上的?”
他说话真的很不客气:“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被拿去当保险丝?兄弟,你太小看这个时代了。”
西南大姐接话:“你那条龙是村级,我们这边的,是一整条流域。上面修水库、修电站,每年防汛,所有概率算一遍,算到最后——总得有人签字。”
老干部简单一句:“有人扛,总比没人扛强。”
沉默了一秒。
我突然有点想笑。
原来我以前以为自己是“全服唯一欧皇+背锅侠”,
结果进来才发现——
这帮人就是全国版“镇域值班群”。
“那你们……平时都在这儿开会?”我问。
“哪有那么闲。”烟嗓说,“一般只有两个情况会开——大事故前预警、或者像你这样,某个点快炸了。”
系统这时插了一句:【请注意,本频道为说明性质,非情绪发泄窗口。】
“滚。”东北男懒洋洋地骂了一句,“不开点情绪发泄,你以为谁愿意干?”
西南大姐笑了一下:“别吓着新人。”
她转向我:“古柳那次山体滑坡,你拒绝牺牲支线,用的是全盘硬扛,对吧?”
我心里一紧:“你们也能看见?”
“能看到结果。”老干部说,“事故值下降曲线很漂亮,但你个人承载曲线也掉得吓人。”
系统顺手补刀:【宿主寿命预估已下调,详情略。】
“你闭嘴。”我本能怼回去。
频道里有人笑出声:“行,这小子脾气跟我们刚上岗那会儿挺像。”
我靠在一条看不见的椅背上,仰头看着那张灰地图。
七个点微微亮着,连成一条不规则的弧线,像是一群散落在各地的夜班保安。
“你们……上岗多久了?”我问。
“十几年吧。”西南大姐说,“水库这边从修第一座坝起,就有人在扛。
中间有人换过,我不是第一任。”
“我算第二代。”东北男叼着烟,“前任是我爸。矿难那年他没扛住,我接班。”
我愣住:“你爸也——”
“别提了。”他声音突然闷下去,“我小时候觉得他就是倒霉催的,上班不顺、评不上先进,最后还被写在一堆事故报告里。
后来系统把我拉进来,我才明白——有的人平时看着混得一般,实际你那口气,是别人帮你顶着。”
老干部轻声咳了一下:“我们那批人多半没你们这么幸运,还有系统提醒。
以前全靠经验和命——碰上一次洪水巨浪,你挡得住就是英雄,挡不住就是失职。”
“听着更惨。”我说。
“所以别太把自己当唯一。”西南大姐说,“你只是这一片地的现在值班员。”
她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当然,你这一片确实比较难。龙脉被人动过两次,外面又有人惦记。”
说到“龙脉”两个字,我下意识想到沈瓷、疯二舅、罗半仙那张破地形图。
“那你们……”我咽了下口水,“你们会不会想——别干了?”
“想啊。”东北男干脆,“我每天想辞职。”
“辞了呢?”我问,“会怎样?”
系统及时冒头:【一旦主动放弃镇域岗位,将导致区域事故概率明显上升,本地多人死亡风险急剧增加。】
“看见没?”烟嗓冷笑,“这叫软禁。”
“也不算。”老干部说,“你要真硬要退,系统是会给你一条‘代价线’的。
比如——哪年哪月哪条路会出事,会死几个,你可以看。
你敢签,就退。”
频道安静了一瞬。
我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看过那种“牺牲选项”。
“所以你们都没签。”我低声说。
“我签不下去。”西南大姐干脆,“我能背水库,我背不过一整座城。”
“我也签不下去。”东北男说,“我儿子还在那城上学呢。”
老干部笑了一下:“你们这批比我们那会儿好一点,起码还可以看见那条线。
以前,我们是事后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决定,救了一船人,害了一群人。”
我沉默了很久。
“那你们就一直这样?”我问,“一辈子扛到死?”
“差不多吧。”东北男说,“反正我结论是——命都被判缓刑了,再多蹲几年也那样。”
西南大姐说得现实:“说白了,镇域岗位就是一份没人写明白的铁饭碗,
吃的是亏,干的是活,死了也只写一句‘因公殉职’。”
老干部补充:“但不干也不行。
你可以把自己当英雄,也可以当值班员,反正那口气总得有人接。”
我忽然冒出一句:“那如果——”
他们都停下。
我盯着那张地图,脑子里闪的不是“英雄”,而是古柳村民大会那一片举手、
是罗雨薇在办公室改稿的背影、
是沈瓷冷冷说“镇域境正常代价就是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