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吴敬梓(2 / 2)

南京的贡院,是他常去的地方。每次科举考试,他都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纸和笔,蹲在贡院门口的茶馆里,看那些举子们的百态:

有的举子,考前紧张得直发抖,嘴里不停念叨“子曰诗云”;有的举子,考前还在跟人吹嘘“我这次肯定能中,我爹给主考官送了礼”;还有的举子,考完后一看没中,当场就哭了,哭得比死了爹还伤心。

吴敬梓把这些都记在纸上,记的时候还忍不住笑:“这些人,活得多累啊!”

有一回,他看见一个老举子,考了三十多年,头发都白了,还在考。考完后,老举子蹲在地上,手里拿着考卷,一边哭一边说:“我怎么又没中?我哪里写得不好?”

吴敬梓走过去,递给他一张纸巾:“老人家,别哭了。科举这东西,不是你写得好就能中的。你看我,从来没考过,不也活得好好的?”

老举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不懂。我这辈子,就想中个举人,光宗耀祖。要是中不了,我死不瞑目啊。”

吴敬梓没再说话,只是把这件事记在了纸上——后来,他把这个老举子,写成了《儒林外史》里的“周进”,写周进在贡院哭晕过去,写周进后来中了举,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来巴结他。

除了贡院,吴敬梓还常去官员的衙门附近“蹲点”。有一回,他看见一个县官,下乡“视察”,前呼后拥的,还让老百姓给他送钱送粮。老百姓不给,县官就说“抗粮”,要抓人。

吴敬梓把这件事记下来,后来写成了《儒林外史》里的“汤奉”——汤奉任南昌知府,为了讨好上司,竟把回民师傅迫害致死,还说“我这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

还有一回,他在茶馆里听见两个人聊天,说有个叫严监生的财主,临死前伸着两个指头,怎么都不闭眼。家里人猜了半天,才知道他是嫌灯盏里点了两根灯草,费油。吴敬梓听了,当场就笑了,赶紧记在纸上——这就是后来《儒林外史》里最经典的“严监生”的原型。

写《儒林外史》的时候,吴敬梓的日子已经很清贫了。有时候没钱买纸,他就用废纸写,甚至把朋友送的请柬翻过来写;有时候没钱买墨,他就用炭灰兑水当墨;有时候饿肚子,他就啃个冷馒头,一边啃一边写。

有一回,金兆燕来看他,正好看见他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个冷馒头,嘴里咬着,手里还在写。金兆燕鼻子一酸,说:“敬梓兄,你这是何苦呢?这书就算写出来,也赚不了多少银子,你还不如找个差事,混口饭吃。”

吴敬梓放下笔,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笑着说:“我写这本书,不是为了赚银子。我是想让后来的人看看,这儒林里的荒唐事,这科举里的黑幕。就算没人看,我也得写——我吴敬梓,总得为这世上的老百姓,说句实话。”

金兆燕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你拿着,买点米,买点纸墨。这书,你得写下去,一定要写下去。”

吴敬梓看着银子,眼圈有点红,却没拿:“兆燕,你的心意我领了。银子你拿回去,我有钱。”

金兆燕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勉强,只是把银子放在桌上,转身就走。吴敬梓看着银子,又看了看桌上的书稿,拿起银子,去买了米,买了纸墨,还买了一壶酒——不是给自己喝的,是给文木树“喝”的。

他把酒倒在文木树的根下,对着树说:“文木啊文木,我吴敬梓没什么本事,就想写本好书。你帮我作证,我一定把这本书写好,不辜负你,不辜负我的朋友。”

第四章 晚年趣事:穷得有骨气,饿得有诗意

乾隆十九年,吴敬梓五十四岁。这时候,《儒林外史》已经写完了,可没多少人知道这本书——那时候的人,都喜欢看才子佳人的小说,谁喜欢看这种讽刺儒林的“破书”呢?

吴敬梓也不在乎,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白天去茶馆“采风”,晚上在灯下修改《儒林外史》,有时候还跟朋友一起喝酒聊天。

可他的日子,越来越穷了。冬天没钱买炭,他就把家里的旧衣服找出来,裹在身上,还跟朋友开玩笑:“你看我这‘棉袍’,比貂皮还暖和——貂皮只能保暖,我这棉袍,还能想起我爹当年的好。”

有一回,他病了,发着高烧,躺在床上起不来。金兆燕来看他,看见他盖着一床破被子,屋里连个炭火盆都没有,心疼得不行:“敬梓兄,你怎么不跟我说?我给你送点炭来啊!”

吴敬梓睁开眼,笑了笑:“不用不用,我这病,睡两天就好了。炭太贵了,省点钱,以后还能跟你一起喝酒呢。”

金兆燕没辙,只能去买了药,又生了炭火盆,才放心走。吴敬梓看着炭火盆里的火苗,心里暖烘烘的——不是因为炭火,是因为朋友的情分。

病好后,吴敬梓又去了茶馆。小二看见他,赶紧端上茶:“文木先生,您可好些了?前些天您没来,好多客官都问呢,说想听您讲严监生的故事。”

吴敬梓笑了:“好,今天就给你们讲严监生临死前的事——他伸着两个指头,家里人都猜不透,最后还是他老婆明白,把灯草掐灭了一根,他才闭眼。你们说,这人是不是太抠了?”

茶客们笑得前仰后合,有个老茶客说:“文木先生,您这故事,比说书先生讲的还好听。您怎么不干脆去说书啊?还能赚点银子。”

吴敬梓摇摇头:“说书就算了。我讲这些故事,不是为了赚银子,是想让大家知道,这世上的人,别活得太糊涂,别把银子看得太重。”

那时候,有个姓刘的盐商,听说了吴敬梓的名气,想请他给自家写块匾额,给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对吴敬梓来说,够他过半年了。可吴敬梓却拒绝了:“刘老板,我吴敬梓虽然穷,但只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您的匾额,我写不了。”

盐商很生气:“你一个穷书生,还跟我摆架子?五十两银子还不够?”

吴敬梓说:“不是不够,是我不想写。您要是喜欢我的文章,就去看我的《儒林外史》。您要是想用钱买我的字,那您找错人了。”

盐商没辙,只能走了。吴敬梓看着他的背影,对着茶碗笑:“五十两银子,就想收买我吴敬梓?你也太小看我了。”

乾隆二十一年,吴敬梓五十六岁。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南京下了场大雪,秦淮河都结了冰。吴敬梓没钱买炭,只能缩在被窝里,修改《儒林外史》的稿子。

有天晚上,金兆燕来看他,发现他趴在桌上,手里还攥着笔,已经没气了。桌上放着《儒林外史》的最后一页稿子,上面写着一句话:“功名富贵无凭据,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

金兆燕看着稿子,又看着吴敬梓的遗体,忍不住哭了——他知道,吴敬梓这一辈子,虽然穷,虽然“荒唐”,但他没白活。他用自己的笔,写尽了儒林的荒唐,写尽了人间的冷暖,也写出了自己的风骨。

吴敬梓的葬礼,是朋友们凑钱办的。来送葬的人,有文人,有茶馆的小二,有曾经被他接济过的穷书生——没有一个官员,没有一个举人,可这场葬礼,却比那些大官的葬礼还热闹。

送葬的时候,金兆燕抱着吴敬梓亲手做的文木笔筒,对着灵柩说:“敬梓兄,你放心,你的《儒林外史》,我们一定会传下去。你的‘文木老人’的雅号,我们也一定会记下去。”

尾声 文木长青,荒唐不朽

吴敬梓去世后,《儒林外史》慢慢流传开来。一开始,只是在文人圈子里传抄,后来有人把它印成书,一下子就火了——不管是老百姓,还是文人,都喜欢看这本书。

老百姓喜欢看里面的“荒唐事”:严监生惦记灯草,周进哭晕在贡院,范进中举后发疯……这些故事,就像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样,又好笑,又让人叹气。

文人喜欢看里面的“真性情”:杜少卿散尽家产,王冕不愿做官,吴敬梓自己化身成书中的人物,写出了文人的风骨,写出了对科举的不满。

到了后来,《儒林外史》成了中国古典小说的“四大奇书”之一,吴敬梓也成了家喻户晓的作家。人们提到他,不再叫他“吴敬梓”,而是叫他“文木老人”——这个雅号,比任何功名都管用,比任何银子都珍贵。

现在,全椒有吴敬梓纪念馆,南京有吴敬梓故居,里面都种着文木树。每年春天,文木树都会长出新叶,绿油油的,像吴敬梓的文章一样,永远充满生机。

有一回,我去南京的吴敬梓故居,看见一个小朋友指着文木树问妈妈:“妈妈,这是什么树呀?”

妈妈笑着说:“这是文木树,是‘文木老人’吴敬梓最喜欢的树。他写了一本叫《儒林外史》的书,里面有好多好笑的故事,你长大了一定要看看。”

小朋友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文木树的树干,小声说:“文木树,你一定要好好长,我长大了,也要像‘文木老人’一样,写好看的故事。”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吴敬梓要是知道,几百年后,还有小朋友记得他,记得他的文木树,记得他的《儒林外史》,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他这一辈子,没中过举人,没当过大官,没赚过多少银子,可他用自己的笔,用自己的“荒唐”,活成了一个不朽的传说。

这,就是“文木老人”吴敬梓的故事——一个穷得有骨气,饿得有诗意,荒唐得可爱,也伟大得可敬的文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