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缓缓将印章翻转,露出底部那“墨海”二字。
看到这两个字,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与痛惜。
“果然是它……”他喃喃道,手指轻轻拂过印文。
“此印,乃当年我与你父亲,还有几位志同道合之友,为互通声气、留存真相而私下铸就。持印者,可调动我们分散在各地的人脉和资源,查阅部分隐秘存档。林兄保管此印多年,如今……它终于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他抬起眼,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王砚的出现,坐实了他与‘玄石’一党的关联。他们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如今更是不惜动用如此手段追杀你们,可见你们手中掌握的东西,已然触及了他们的核心利益。”
“沈世伯,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顾青兰急切问道,“那本册子上的标记晦涩难懂,若无林老御史解读……”
“标记之事,暂且不急。”
沈涟清摆了摆手,打断了她,“林兄既留下线索,必有深意。当务之急,是厘清当前局势,找到突破口。”他顿了顿,看向陈佳乐,目光深邃,“陈姑娘,你可知,你为何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陈佳乐心中一凛,知道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她定了定神,迎上沈涟清的目光。
“是因为我意外拿到了淮安的账册,以及……可能与顾家旧案有关?”
“是,也不全是。”沈涟清缓缓道,语气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静,“账册是明面上的引子。更深层的原因,或许在于你本身。”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点点渔火。
“你的出现,你的经历,尤其是你这头异于常人的雪发,在有些人眼中,或许代表着某种‘变数’,打破了他们精心维持的平衡。皇后为何先是警告,后又插手?王砚为何对你如此‘关注’?恐怕都与此有关。”
陈佳乐默然。
她穿越者的身份和系统的存在是最大的秘密,但沈涟清显然已经从种种迹象中,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
“不过,这些眼下并非重点。”沈涟清转过身,语气重新变得沉稳有力。
“重点是,我们现在有了‘墨海枢钥’,有了林兄用命换来的线索,也有了你们二位……以及,我们在江南经营多年,尚未完全暴露的根基。”
他走回书案前,铺开一张江南舆图,手指点向其中一处。
“漕运之弊,根子在枢廷,但枝叶蔓生,遍布运河沿线。我们要做的,不是直捣黄龙,那是取死之道。而是……剪其枝叶,断其筋骨,最后再撼其根基!”
他的手指在几个关键的水陆码头和城镇上划过:“首先,需确认林兄册子上那些标记所指代的,究竟是哪些具体的仓库、船只、以及经手人。其次,要找到那份可能存在的、记录着交接细节和幕后人物代号的私人手札。这两件事,需借助‘墨海’网络和我们在本地的人脉,暗中查证。”
“那我们……”顾青兰问。
“你们暂时留在此地,绝对安全。”
沈涟清语气不容置疑,“外面风声太紧,王砚乃至‘玄石’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对你们的搜捕。在查明标记含义、找到确切证据之前,你们不宜露面。”
他看向陈佳乐,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陈姑娘,尤其是你。你的特征太过明显,需万分谨慎。或许……你可以将你所知的、关于淮安之行的所有细节,尤其是关于那本账册和码头见闻,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有时,旁观者的视角,能看到当局者忽略的东西。”
陈佳乐心中一动,点了点头:“晚辈明白。”
接下来的几日,陈佳乐便依沈涟清所言,将自己穿越以来,尤其是淮安之行的经历,尽可能客观详细地记录下来。
而顾青兰则与沈涟清派来的、精通暗号和旧案卷宗的心腹,一起埋头研究那本蓝布册子上的标记,试图与沈涟清掌握的零散信息进行交叉印证。
沈涟清本人则似乎异常忙碌,偶尔才来水坞一趟,与她们简短交流查证的进展。
进展比预想的要慢,那些标记年代久远,对应的关系和地点许多都已变迁,查证起来困难重重。
就在她们以为需要长时间蛰伏时,转机在一个午后突然到来。
一名负责在外联络的属下匆匆赶来,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我们在核查一个与“丙七”标记可能相关的旧码头时,发现那里近日有不明身份的人频繁出入,似乎在暗中搬运什么东西。
而且,我们截获了一条密信,信中提到“北货将至,旧库需清”,落款是一个模糊的、与册子上某个标记旁注相似的代号!
“北货”?“旧库”?
沈涟清看着那条密信,眼中精光爆射!
“机会来了!”他猛地站起身,脸上多日来的沉静被一种锐利的兴奋取代。
“他们坐不住了!这是在转移或销毁证据!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个‘旧库’,拿到里面的东西!”
他看向陈佳乐和顾青兰,语气斩钉截铁:
“计划变更!你们准备一下,今夜随我的人一起行动!目标——拿下那个‘旧库’,找到林兄留下的手札!”
蛰伏结束,反击的时刻,似乎突然提前到来了。江南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骤然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