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况天佑叫住了她。
他觉得,是时候让她面对现实了,一直逃避,对谁都不公平。
看着她瞬间僵住的背影,声音低沉而清晰:“还有一个问题,你一直没有问我。我现在告诉你。”
马小玲停住了脚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那你说吧。”
况天佑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天佑在英国,已经去世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马小玲尽管早有预感,她一直悬着的心,像是瞬间从高处坠落,摔得粉碎。
不是疑惑,而是确认。
鼻子一酸,眼眶迅速发热、泛红,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但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用力到尝到了血腥味。
她猛地仰起头,拼命地眨着眼睛,把那不争气的泪水逼回去,喉咙里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待下去,她真的会失控…
她猛地跌跌撞撞地拉开房门,飞快地冲了出去。
况天佑站在原地,看着她几乎是逃离的背影。
那强忍泪水的模样,竟让他的心口传来一阵清晰陌生的揪痛。
马小玲冲到电梯口,拼命地按着下行按钮,好像那样就能更快一点逃离。
可是电梯楼层显示还在高层缓慢移动。
她等不了了,一秒都等她怕再等下去,那强撑的坚强就会彻底瓦解。
转身冲向安全通道,几乎是踉跄着跑下楼梯。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个人…
找个人分担一下…
悦悦…珍珍…谁都好…
当她终于冲出一楼楼梯间,来到大厦大厅时,眼眶还是红的,呼吸依旧急促,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恰好,王珍珍和况复生刚刚有说有笑地走出嘉嘉大厦。
而下一趟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穿着一身精致白色一字裙、拿着小巧菱格包的毛悦悦,踩着高跟鞋走了出来。
马小玲一抬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毛悦悦。
毛悦悦在看到马小玲那通红的眼眶、强忍泪水的模样瞬间就明白了…
况国华,已经把真正的况天佑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她了。
没有任何犹豫,毛悦悦朝着马小玲,张开了自己温暖的双臂。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瞬间击溃了马小玲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避风港的孤舟,猛地扑进了毛悦悦的怀里,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哽咽,破碎不堪:
“悦悦…我好难过…”
毛悦悦立刻收紧手臂,紧紧地抱住她,一只手轻柔的拍抚着她的后背,带着全然的理解心疼:“我明白,我知道,我都知道。”
“没事的,小玲,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拼命压抑着颤抖,马小玲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是,心真的好痛啊…
那种闷闷的、沉甸甸的痛楚,几乎让她窒息。
毛悦悦感受到她的痛苦,自己的眼眶也忍不住红了,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像是要代替马小玲宣泄出所有不能流出的悲伤一样,声音带着温柔的哭腔,不停地安慰着:“我替你哭…你看,眼泪流出来就好了…没事的。”
“有我陪着你…我一直都在…”
两个人就这样在嘉嘉大厦空旷的一楼大厅里,紧紧相拥。
过了好一会儿,马小玲剧烈起伏的胸口才渐渐平复下来,颤抖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依旧靠在毛悦悦肩上,但紧绷的神经已经松弛了不少。
毛悦悦感觉到她的变化,这才稍微松开了怀抱,但仍扶着她的肩膀。
她看着马小玲依旧泛红却努力保持镇定的眼睛。
马小玲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呼吸,她看着毛悦悦,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已经恢复了部分冷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毛悦悦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坦诚,摇了摇头:“只有这一件了。”
“真的,只有况天佑这件事,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马小玲看着她真诚的眼神,选择了相信。
她伸出手,指腹轻柔地擦过毛悦悦湿润的脸颊,声音低哑:“我明白…谢谢你,悦悦。”
“如果刚刚没有遇到你,或者珍珍,我一个人…我真的就…”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毛悦悦听到她这话,难以置信地眨了眨还带着泪花的眼睛。
小玲这话的意思是…难道她之前拒绝天佑,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她其实也对天佑动了心?!
这个认知让毛悦悦心中巨震,更为好友感到心疼和难过。
她再次伸出手,紧紧握住马小玲冰凉的手,给予她无声的支持和力量。“小玲…”
马小玲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表示自己收到了她的关心。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你今天…就要上工了吗?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还记得毛悦悦损耗过度的事情。
毛悦悦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害,问题不大!睡一觉好多了。你呢?你真的没事了吗?”
马小玲点了点头,虽然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几分清亮和倔强:“没事啦!你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毛悦悦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需要独处,便点了点头:“好,那…我走了。”
“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看着毛悦悦离开的背影,马小玲独自站在大厅里,低下头,还在努力地与内心的情绪抗争着。
这时,况天佑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况天佑正好看到马小玲抬起那双依旧泛红、努力维持着镇定的眼睛望向他。
“我们聊聊吧。”
天桥下
马小玲开着车,载着况天佑来到了僻静的天桥底下。
这里视野开阔,面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水。
马小玲下车,走到栏杆边,双手扶着冰冷的金属,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景象,任由带着咸味的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和脸颊,似乎想借此冷静纷乱的思绪。
况天佑倚靠在她的车头,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马小玲似乎终于理清了头绪,她转过身,背靠着栏杆,面对况天佑,开口说道:“你就继续留在嘉嘉大厦住吧。”
况天佑有些意外,缓缓走向她,在她身边停下,一只手也搭在栏杆上,侧头看她,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怎么?改变主意了?舍不得我走?”
马小玲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冷哼一声,撇开头不去看他:“你长得美啊?”
“你留在嘉嘉大厦,我起码能就近盯着你,免得你出去害人。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还可以有很多时间…陪陪珍珍。”
她知道珍珍有多在乎“况天佑”。
况天佑挑眉:“你就这么放心让一个僵尸,整天陪在你最好的朋友身边?”
马小玲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目光重新投向广阔的海面:“你…能不能答应我,继续冒充况天佑?”
况天佑了然:“这就是你今天叫我出来的主要目的之一吗?”
马小玲默认了。
况天佑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都扶在栏杆上,也望向远方:“况天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我想…他自己也一定希望珍珍将来能找到一个真正好的归宿,幸福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马小玲愣了一下,猛地转过头,语气不自觉地加重,带着紧张和质问:“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是想…想跟她结婚吧?!”
况天佑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我的意思是,也许时间久了,珍珍自己会发现‘况天佑’已经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到时候,大家或许可以比较自然地分开,把伤害降到最低。”
马小玲觉得这个方法对珍珍来说太残忍了:“珍珍她不是一个能够轻易放下的人。”
况天佑何尝不知道,他声音低沉:“我知道。但长痛不如短痛,她早晚都要经历这一遭。只是时间问题。”
马小玲沉默了很久,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最终,她像是妥协了,又像是找到了一个暂时的解决方案:“好。”
“那我们就…试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再看情况决定下一步,怎么样?”
况天佑点了点头:“好。”
他看着她依旧有些红肿的眼睛,想到她刚才崩溃的样子,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马小玲心情复杂,随口道:“你问。”
况天佑看着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和况天佑…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看得出来,马小玲的悲伤,绝不仅仅是出于对朋友去世的难过。
马小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垂下眼睫,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海风吹散:“没关系…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开始过。”
这个回答,带着深深的遗憾和难以言喻的苦涩。
这个答案,让况天佑有些迷糊了。没有开始过?
那她刚才那般剧烈的反应…
马小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重新抬起头,看向况天佑,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带着叮嘱的意味:“答应我两件事。”
“第一,别做错事,不要害人。”
“第二,对珍珍好点,在她还是你‘女朋友’的这段时间里,尽量让她开心。”
她朝着况天佑走近两步,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带着审视:“还有,如果你要冒充况天佑,拜托你也装得像一点。”
“悦悦那丫头,之前没少提醒你吧?”
况天佑点了点头:“她确实提醒过我很多次,要注意细节。”
马小玲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感觉也是。”
“那从现在开始,你叫我‘巫婆铃’。来,叫一次试试。”
这是以前那个况天佑会开玩笑叫她的小号。
况天佑看着她,有些别扭,有气无力地模仿:“巫婆铃…”
马小玲不满地皱眉:“认真点!”
“要带点嚣张,带点调侃,但又不能太认真,就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再来一次!”
况天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也放松了许多。
他清了清嗓子,试着用更接近记忆中况天佑的语气,带着点拖长的尾音和戏谑:“巫~婆~铃~…这样行不行啊?”
马小玲看着他模仿的样子,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总是带着点痞气笑容…
喜欢逗她的况天佑就站在眼前。
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带着苦涩的浅笑:“勉强…算你过关咯。”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拉开车门,发动引擎,开着车迅速离开了这片让她心潮起伏的海边。
况天佑独自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海风吹动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