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少师亲自教导,本该是天恩盛宠,可他毫无根基,背后算得上是空无一人,如此一来,无异于烈火烹油,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待李德离去,谢清予挥退所有宫人,只留了茯苓亲自守在殿外,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阿姊,你怎么看?”谢谡靠坐在床头,面色肃然,眼中含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审慎。
当日坠崖生死一线,像是将他体内仅存的柔软彻底剥离了。
谢清予坐在床边,目光沉静地看进他眼底:“是危机,也是你我的机会。”
以前想争,却无路可进,如今皇帝亲手将梯子递到了脚下,虽然陡峭险峻,但终究是有了攀爬的可能。
她沉吟片刻,眸中光华流转:“父皇需要有人来稳定因皇兄失明而可能动荡的朝局,又害怕谢晟母族势大,一家独大,便扯了谢禩以作制衡。”
谢禩无母族支撑,即便掌了部分权柄,也如同无根浮萍,只能紧紧依附皇权,至于他是否如表面那般平庸,犹未可知。
“那……我呢?”谢谡目光微凝,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太子少师……一个虚无缥缈的正统名分,便能让我们四人相互牵制,谁也无法轻易冒头,还能分散朝臣的目光……”
好精妙的平衡术,好冷酷的帝王心……
谢谡心底涌起一股寒意,那人可曾想过,这道旨意,或许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看着他眼底的暗色,谢清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小鱼,陛下对皇兄怀揣诸多怜惜之情,他让孟大人教导你,未必没有存着保全东宫之势,为皇兄留一份助力的意思,若他能复明,你便是他最可靠的臂膀……”
她顿了一下,声音缓缓沉了下去:“如若不能……那么你这个由太子少师教导、与东宫关系密切的皇子,也能在储位恒定之前,维稳局势。”
太子即使失明,但仍是名义上的储君,不到万不得已,皇帝不会议废储之事。
谢谡垂下眼睫,眼底的阴鸷却越来越浓:“他们越想把我踩下去,我就越要站得稳,父皇想让我做棋子,我便做给他看,做得比所有人都好!终有一日,我会让这棋局,由我自己来主导!”
谢清予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戾气,一时竟有些心惊。只是转念一想,不免又有些疼惜,终究还是个未及十三岁的少年啊!
东宫门庭渐冷,往后这承明殿,便要开始‘热闹’了。
她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柔声叮嘱道:“孟大人学问人品皆受敬重,能得到他的教导,对你将来大有裨益,未必不能以其为纽带,赢得一部分清流朝臣的支持。不过眼下你最要紧的是养好伤,其余诸事,自有阿姊为你周旋。”
发间的轻柔触感,让谢谡眸光微敛,他微微仰头,望着谢清予温婉的眉眼,忽然抬手攥住她的衣袖,力道有些紧,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阿姊放心,我会小心行事。”他望着她,眼中的狠戾已消散无踪,只余下一片缱绻的依恋:“你也要答应我,勿要以身犯险,好吗?”
此刻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再无其他。
谢清予心中一暖,轻轻拢住他的手,少年指节修长,却已初现力量,是即将长成的模样。
“小鱼儿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