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乾元殿内,司马锐刚批阅完最后一份奏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起身安歇,内侍监却神色紧张地快步进来,低声禀报:“陛下,昭阳殿云袖姑娘求见,说是皇后娘娘有十万火急之事。”
司马锐眉头一蹙,这个时辰,雪儿派人前来,定非寻常。他立刻宣见。
云袖快步进殿,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疾跑而来。她跪倒在地,双手高高捧起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陛下,娘娘命奴婢即刻将此密信呈送御前,事关重大,请陛下速阅!”
司马锐接过信,触手便感觉到云袖指尖的冰凉和微微颤抖,心中不祥的预感骤升。他挥退左右,只留内侍监在殿门口守着,迅速拆开火漆。
慕容雪的字迹映入眼帘,不复平日的娟秀工整,而是带着一种急促的力道,甚至有几处墨迹因运笔过快而略显洇开。内容更是让司马锐瞳孔骤缩,霍然起身!
“臣妾慕容雪泣血顿首:顷接北疆密报,家兄慕容珩遭逆贼暗算,身负重伤,性命垂危!军中疑有内奸勾结外敌,北漠异动频繁,大战一触即发!钦差尚在途中,边关群龙无首,危如累卵!陛下,兄长一生忠烈,血洒边关,万不能含冤蒙垢,使忠臣良将血冷,令戍边将士心寒!恳请陛下速断,或遣心腹携御医星夜驰援,或密令钦差临机专断,务必保住兄长性命,查明真相,稳定军心,以御外侮!社稷存亡,边疆安危,系于陛下一念之间!臣妾冒死直谏,字字泣血!”
短短一封信,如同一道道惊雷,在司马锐脑海中炸响。慕容珩遇刺重伤!边关内忧外患!这比他预想的最坏情况还要糟糕!王允!好一个王允!竟敢真的对国之柱石下此毒手!这已不是党争,这是叛国!
一股滔天的怒火直冲顶门,司马锐额角青筋暴起,捏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猛地一拳砸在御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笔架砚台齐齐一跳。
“好贼子!安敢如此!”帝王之怒,如同实质般的压力瞬间充斥整个大殿,连殿门口的内侍监都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要跪伏下去。
云袖更是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司马锐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机四溢。但他深知,此刻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冷静!必须立刻做出最正确的决断!慕容雪这封信,不仅是报信,更是将他推到了必须立刻表态的关口。边关军情如火,迟一刻,可能就是城破人亡的结局!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官方渠道的军报肯定被王允的人拖延甚至篡改了,否则他不会至今未收到消息。慕容雪是通过慕容家的秘密渠道得到的消息,真实性毋庸置疑。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应对?
派兵驰援?京城距北疆数千里之遥,远水难救近火。而且大规模调动军队,必然惊动朝野,给王允等人以口实,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动荡。
唯一的希望,就在已经派出的钦差身上!周勉和司马凌此刻应该刚出京畿不远!
司马锐立刻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锁定北疆位置,又看向钦差队伍的预定行进路线。计算着时间,如果现在派出八百里加急,或许能在钦差队伍进入难以联络的山区前追上他们!
“来人!”司马锐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内侍监连忙躬身进来。
“即刻传朕口谕:命殿前司都指挥使韩青,挑选两百名最精锐的御前侍卫,携朕金牌,备足良马,星夜出京,八百里加急追赶钦差队伍!见到周勉和司马凌,宣朕密旨:北疆剧变,慕容珩重伤,着钦差周勉、司马凌即刻接管北疆军政一切事务,有权调动沿线所有兵马物资,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慕容珩性命,稳定边关局势,彻查内奸,抗击北漠!若有抗命不尊者,先斩后奏!”
“再,持朕手令,去太医院,命院使亲自挑选两名最擅外伤及毒伤的太医,随侍卫队伍一同出发!”
“还有,令兵部立刻调拨一批最好的金疮药、解毒丹等军需药材,交由队伍带走!”
司马锐语速极快,一条条命令发出,清晰而果决。这是目前他能做出的最快、最有效的反应。给予钦差临机转断之权,让他们能够以最快速度应对北疆危局。
“奴才遵旨!”内侍监深知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跑去传令。
大殿内再次剩下司马锐和跪在地上的云袖。司马锐深吸一口气,走到云袖面前,沉声道:“回去告诉皇后,朕已知晓。让她宽心,朕绝不会让慕容珩有事,绝不会让边关有失!让她在宫中,一切如常,切莫露出破绽,朕自有主张。”
“奴婢遵命!”云袖磕了个头,起身快步离去,她要立刻将皇帝的反应告知娘娘。
司马锐独自站在空荡的大殿中,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冰冷如铁。王允……你这是在逼朕!你以为断了朕的臂膀,搅乱了边关,就能趁机揽权?你错了!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这一次,慕容珩若安然无恙,边关能稳住,朕便与你慢慢清算!若慕容珩有个三长两短,边关有失……朕就是拼着朝局动荡,也要将你王家连根拔起,满门抄斩,以祭奠忠魂,以慰天下!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这一次,司马锐是真的动了杀心。之前的隐忍和权衡,是因为局势未到最坏。如今,对方已经踩过了他的底线,触碰了他的逆鳞——江山社稷的稳定,以及他真正信任倚重的臣子性命!